幸好这条街道很是冷清,这里的位置很是偏僻,交通很是闭塞,没有引起大的动静。
百十来号人,已经是这里能引起的最大动静了。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开口就是那个就是绝代东楼啊,闭口就是神医竟然输了……
听着七嘴八舌的议论,东楼心头怎一个爽字了得。不过片刻,这种他绝代东楼赢了温如玉的消息,便也能像早上温如玉和冷冰清的消息一样,瞬间传遍武昌城。
东楼非常得意,这就是他理想中的效果。不过也仅仅是赢了钱而已,还不够畅快。东楼道:“温如玉,你方才借你的钱,我可以替你还,你以后直接还钱给我,这样你觉得如何?”
还没等温如玉回答,周围人都纷纷摆手,不愿意。
一人又从怀中掏出一沓沓银票,道:“神医这是五万两,借你。”
众人又纷纷拿出银票,二万,三万,参差不齐。反正就没有低于一万的。
东楼靠在椅子上,揉着自己的手指,得意之情自不待言。赌博有时候本来就靠运气,可不是因为什么人而改变的。他东楼可是赌博的状元,玩骰子的行家。如果说别的他不及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可玩骰子这点,他称天下第二,绝对没有人称天下第一。
东楼挑衅道:“温如玉,你还赌不赌啊。”
东楼简直太喜欢周围的这一群人了,他们的行为,不管是巴结还是奉承,反正温如玉是不赌不行。
温如玉面带难色,皱着眉头,道:“这么多……还是不赌了吧。”
东楼激将道:“温如玉,别不好好意思嘛,人家那么看得起你,你不赌岂不是对不起这么多人对你的期待?”
温如玉看看周围人的目光,确实无比诚挚。虽然知道东楼在激自己,可不能让周围人失望不是。
温如玉想了想,道:“咱们赌最后一局,我把这全压上,输了就不赌了,可以吗?”
东楼看着桌子上那堆积如山的银票,全是一千一千的,加起来少说有百来万两,到时候温如玉若是输了,除了纳命来,还有什么别的方法?
东楼掩饰住心内汹涌澎湃的兴奋,语气尽量保持着淡定道:“可以。”
他也不用数,反正那些钱马上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温如玉压了小,东楼压大。
这一局,老板依旧和刚才一样,没有拖泥带水。直接开了,一一二三四五……
小……
东楼心一突,愣住了。
整个客栈瞬间沸腾起来。
“我说神医会赢的吧。”
“神医终于赢了一盘……”
“不容易啊,终于赢了一盘啊,要是输了这么多,可不敢想象啊。”
“神医的专长是治病救人,又不是赌博。”
“好在赢了,要不然这些钱一辈子都还不起啊……”
周围人纷纷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简直比温如玉还紧张。这会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比起整个客栈紧张的氛围,估计也就温如玉最是轻松自在。
温如玉淡然一笑道:“就是说嘛,怎么可能二十多局,没有一局赢呢。”
温如玉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和刚才输了那么久相比,面色委实没有多大变化。又在那静静喝茶。这会子像主人的可就不是东楼了,整个客栈的人,不管是借钱的还是看热闹的,都恭敬的看着温如玉。
气势上,东楼积攒了半天的人气,顷刻泄尽。
小二忙数温如玉的银票,东楼开始以为都是一千一千的,没想到里头夹杂了几沓一万的,加起来有一百三十多张……
两个小二数了一回,一共是三百七十七万两……
东楼整个人都傻了,三百七十七万两……很快,他意识道这是个骗局,眼中满是杀意。
温如玉的给大家分钱,道:“谢谢各位,谢谢各位英雄仗义援手。”
东楼已经不自觉地捂着腰间的软剑,是的,这明显是个圈套,他可不能这么认栽,他可是绝代东楼。
忽听一个人道:“我们崆峒派掌门得到神医的帮助,当时神医都没收我们的诊金。我们掌门说了,这天下,只要神医有需要,我们崆峒派随时赴汤蹈火。”
另一人道:“我昆仑派也是。”
“神医有需要,您说一声,我天山派绝对万死不辞……”
一时间、峨眉派、武当派、桐城派、常州派、龟山派、武夷派……几乎都是天下叫得上名头的帮派,东楼彻底傻眼了。
一般人可能不知道,可绝代东楼的眼线遍布天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了。
东楼挪开了手,心凉了半截,怪不得温如玉没有武功却能在江湖上畅通无阻,原来和这么多帮派都有过命交情,东楼心下咬牙切齿,面色却尽量保持镇定……
东楼拿出袖中的银票,他手中根本没有那么多钱。可是,他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没钱。
温如玉和大家寒暄完毕,又看向东楼,道:“东楼公子,好像你的赌注还没拿出来呢。”
“三百三十七万两是吧,好说,不过我手中没带这么多银子,这就飞书让下人送一些来便是。”
店老板也十分客气,东楼这会子可没刚才那么好颜色了,用力地看了眼,拿笔便飞书出去。
不过三刻的功夫,便有小厮过来和东楼耳语了几句,东楼面色一惨,额头瞬间冒出许多汗珠。
东楼接过小厮的包裹,递向温如玉道:“这是一百万两,接下来的先欠着。”
温如玉没多大动静,周围一群人眼神如一把把利剑,仿佛将东楼的灵魂戳成筛子。
欲哭无泪啊。东楼已经在心里问候了温如玉祖宗十八代一遍。
温如玉好整以暇,静静看着东楼,东楼想套路他,那就将计就计。虽然没人看见过他玩骰子,可这个如此简单的游戏,他照样可以玩得东楼倾家荡产。温如玉还没这么快让东楼倒下,他之所以这么久避着东楼,尽量避免纷争,还是因为东楼的身份。
半晌,东楼道:“我这身衣衫,上面可有不少玉晶石,你应该知道这东西的价值,这衣服先押在你这,等我着人筹备了钱,再找你取回来。”
周围人一阵摇头。但凡是在赌场上混过的人,都知道江湖规矩,尤其是一岁就开始玩骰子的东楼,更加知道赌场上现结的规矩,要不然,写卖身契咯。压件衣服没人买账。
东楼又叮嘱旁边的小厮道:“把这个拿当铺去当了。”
不一会儿,小厮拿了十万两银子回来,东楼气得快吐血,就上面的玉晶石都不止十万两啊。
那一双双眼睛,盯得东楼浑身不自在,仿佛都看着东楼的金冠。东楼咬了咬牙,一把将头上的金冠摘了下来,道:“这个是赤金的。少说得五千两银子吧……”
小二又拿去当了,还真当了五千两。可终究是杯水车薪啊。
一群人继续扫视着东楼身上,东楼无法,只得继续摘,最后,只留下一件深衣。总共才只凑出了十五万两,还差二百六十二万两。
过了片刻,又一个小厮过来,手中拿着好大一个包裹,东楼这会子神采奕奕,道:“去把本公子的衣衫全部取回来。”
东楼拿出十五万两银子,小厮却空手归来。
跟东楼耳语了几句,东楼简直气炸,竟然坐地起价,一下子涨到三十万两……
东楼气鼓鼓,又掏出十五万两,方才取回衣衫。另一个小厮早就数了二百六十二万两银票给温如玉,加上方才花了三十万两,就这么一下,他一共花销了近四百万两……
四百万两啊……快活城一年的经营啊……
东楼气得快吐血,可他还是忍住了。
温如玉和颜悦色地看着东楼,眼神甚是关心。
东楼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移出明月楼。向来无利不起早的东楼,这会子竟然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竟然是在温如玉面前,竟然是当着天下这么多帮派的面,温如玉……
东楼没走多远,一口鲜血吐出来。
明月楼中的温如玉目送东楼远去,稍稍挥了挥手,余人皆退下,自己便也上楼去。
东楼冷冷道:“你们两个,将温如玉在明月楼的消息放出去。”
两个小厮忙识相离开。
温如玉本来不在明月楼,他也只是路过明月楼办事的。只要东楼稍稍动动脑子就知道,明月楼为何会聚集江湖那么多帮派就能猜出一二。可惜,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没工夫想那么多。
收到温如玉在明月楼的消息的暗中势力追到明月楼来,那些江湖势力可是丝毫没有给他们反驳的机会。
楼下一片打杀,楼上一片宁静。
这么多江湖帮派,本就是温如玉安排来对付那几方暗中势力的,东楼放走了消息,他倒省了一桩事。此时唯一担心的,便是冷冰清了。温如玉倚着栏杆,丝毫不理会楼下的拼杀,静静看着远处天空。眼前又浮现冷冰清的影子,她的声音。
她说:“我喜欢他。”
饶是知道冷冰清不过为了气东楼才那般说话,可这句,依旧不妨碍成为他在世间听到最动听的言语。
如果说以前止于欣赏,那么现在是真的很喜欢。
温如玉想着那一句,想着她飞身上马的动作,嘴角不觉浮出一抹浅笑。
他向来不理天下事,只管治病救人,可没人知道,他为何满世界的治病救人,又何必行踪隐匿。
他隐藏踪迹,绝不是因为没武功而已。
谁也不知道温如玉盘算着什么。
不过此时,温如玉的眼中心中,也只容得下冷冰清了。
深藏在内心许久的感情,释放出来的时候,个中情味,寸心知之。
日光斜照着明月楼,温如玉临窗凭栏伫立良久。往事如潮水涌来,在他那温润如玉的脸上不留下丝毫痕迹。
没有人能从这张面孔下看出来什么,遑论他背后的惊天秘密。
只是此时,一切跟他心头的人比起来,都微不足道了。
就在此时,一只白鹤蹁跹飞向远处树林,温如玉方收敛了恍惚的神色,从另一处暗门离开。
东楼走着走着,又走到方才追踪温如玉的那片树林,可恶,一切都是他厌恶的东西。东楼抽出腰间的软剑,胡乱砍着,又猛地飞奔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心头的愤怒似的。
东楼狂奔着,也不知道飞了多远,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冷冰清。忙悄悄跟在树林之中,冷冰清不知怎么回事,在树林中飞来飞去。
东楼心下一阵暗笑:“怎么,莫非天下第一冷侠真的动心了?可惜啊,可惜……”
东楼躲在草丛中,从袖中掏出一瓶药来。这是他在决定征服冷冰清的那一刻起,就带在身上的东西,东楼把玩了一下那精致的瓶子,将媚药洒入空中。这一天,总算有点值得开心的事了。
东楼洒着,自己也微微吸了一些,即刻有飘飘欲仙之感。这是他从快活城带出来的东西,虽然自诩风流天下,可倒也没想过用这种手段得到过什么人。
可惜,温如玉得罪了他。他输的不光是那几百万两的银子。由着肆虐的恨意在东楼心头蔓延,什么君子什么小人,在他看来都不过是为了名为了利。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这天下,谁还比谁干净了。
东楼这么一想,越发将手中的瓶子用力晃起来,一阵阵细粉在空中飘散开。
就在这时,冷冰清飞走了。冷冰清确实有些心绪不宁,胡思乱想了半日,满脑子就是神秘人和温如玉这二人的影子交错来去,向来淡定的她,连东湖都没回。她不禁想,她回东湖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等神秘人?
冷冰清理了理思绪,却也没理清什么。
情不知所起,她不知道她的矛盾和纠结,是来自神秘人和温如玉……
远处看着的白衣斗笠人阴了阴眼神。
温临风语气略带杀意,冷冷道:“东楼,你最好收敛点,若不是你还有利用的价值,哼……”
温临风跟着也飞走。
东楼气愤得直喘粗气,猛地将瓶子投掷在地上,精致的瓶子立刻粉粹,一阵风来,地上白色粉末如烟如雾随风飘散开来。
东楼吐了两口谈,嘴中咕哝骂了几句,刚准备离去,谢幽寻追过来……
谢幽寻喃喃道:“刚才是看冷冰清在这里的呀,这么快就走了。看来轻功确实比我好那么一丢丢。”
谢幽寻没发现,空气中的媚药粉,已被自己吸入体内。
东楼咬咬嘴唇,这可是西域传来十分强劲的媚药,稍稍吸入一丁点,便欲罢不能。若不解,会五脏出血的……他虽然对谢幽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非分之想,可……东楼犹豫了一下,这也算是救人不是?
谢幽寻找了几圈,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影,喃喃道:“罢了罢了。还说让你去帮我找旧时月呢,我自己去找算了。”
谢幽寻感觉自己身上热热的,飞身起来,傍晚的凉风划过耳边,凉飕飕的。却很舒服。
东楼紧紧跟在身后,得不到霜枫女侠,谢幽寻也不错。
夜色渐渐沉下去,谢幽寻飞到一处潭边,见四下无人,便解衣下水。她太热了,身体躁得痒,恨不得躲进冰窖才行。
谢幽寻衣服方解到一半,水中躲着的东楼突然起来,吓得谢幽寻一跳。
东楼没穿上衣,笑道:“才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洗澡,竟然有人偷窥。”
谢幽寻衣衫解到一半,那半方红肚兜看得东楼心下越是难耐。
谢幽寻一阵恍惚,整个身体倾倒下来,东楼从水中飞身起来,一把接住,横抱着谢幽寻落在一旁的树上。
黄昏的夕阳洒在东楼的背上,照着那些水珠亮晶晶的。水珠上的光折回谢幽寻的眼睛,眼神越发变得恍惚迷离。
二人四目相对,满腔的热烈在血色夕阳中迅速发酵。
谢幽寻意识逐渐模糊,晃了晃脑袋,越是用力,却越沉迷。只看得清眼前的这位面容姣好的公子,一双桃花眼甚是迷人。
谢幽寻一手搭在东楼的肩上,一手抚摸着东楼的面颊。东楼也感觉脑袋昏沉沉的,是的,他自己也中媚毒。东楼迷离的桃花眼看着谢幽寻,半开的衣衫从肩膀滑落。一种噬魂的诱惑将东楼整个身心包裹着,沸腾的热血引着急促的呼吸,如洪水猛兽一般侵袭过来。
天地广袤无垠,舒卷灿烂着斑驳世界。春回,风暖,广阔的郊野疏影掠动。春风抚过柔草,抚过树梢,抚过天边最后一抹红霞。蝴蝶双双对对飞向花丛深处,像云一样自由自在,像雨一样无拘无碍。
天边的晚霞,在最后的一抹阳光熏染之下,像喝醉了酒一般,幻化出各种其妙的意象,仿佛神仙也会意乱情迷。
天上人间,白昼黑夜,在那一瞬间交错成混沌。黑夜猛烈吞噬着光明,白昼余晖也无法自拔地随之沉溺。
远处,几颗星子闪烁着,模糊得像晨雾,又明亮得像眼眸,凝望着遥远的梦境不倦探索,闪烁着百万年宇宙生生不息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