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距离北门大街三条街上的玄武街上此时十分冷清。
这条街虽然距离熙熙攘攘的北门大街不过三条街的距离,可是一点也没有沾染道那条街道的繁华之气,反倒好像是被吸引走了客人,显得格外得萧条清净。
这条玄武街道整整一条街几乎都是风月场所,被京师里所谓的风流才子们称之为“十里春风”。
所有青楼中最有名的乃是整条街最中间,也是最大的那一家,唤作“待月桥”。
而这待月阁本来也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做“暖香阁”,只是因为十几年前,这暖香阁里的一位姑娘接待了以一位进京赶考的秀才,没想到竟然一见倾心,爱上了那个秀才。
那秀才家境平寒,姑娘也拿出了存下赎身的钱资助了他。
因此二人相约,待秀才金榜题名,便来暖香阁为那姑娘赎身。
就像是每个俗套的悲剧之中都有一个薄情寡义之人,这个故事亦不例外。
他高中进士,她喜出望外。她每天晚上都要在暖香阁后院的石桥上痴痴的望着月亮,只盼着他能来接她。
可惜一天天过去,他却是渺无音讯。而她在等待之中渐染沉疴,半年之后再也撑不住,撒手人寰。
据说她走的那一夜,竟然还倚在石桥上望着月亮,口中不断的念到:“月下待公子不来。”
后来在她的寒酸的葬礼上,那姑娘的姐妹看着她的遗体,说了一句:“夜久更阑风渐紧,为奴吹散月边云,照见负心人。”
于是青楼里老鸨就把“暖香阁”三个字改为“待月桥”,以警示那些姑娘们不要轻而易举的被薄情郎所骗。而这个故事,也被乐师写进戏里,终日在青楼的戏台上演出,饱受追捧。
楚烈走在玄武街上,路过好几家青楼,偶尔才会看到一家在青楼与青楼的夹缝之中生存的小医馆或者是药材铺。
这些医馆虽然小,平时也没有什么人,却是不得不有。
对于青楼的姑娘来说,这里不但是生病时要来的地方,更是不小心怀上那个客人的野种时,来处理的地方。
待月桥对面就有一家破旧的医馆,和周围装饰的金碧辉煌的青楼显得格格不入。
今日明明是照例开门的时间,老板却不知在哪里,门板一直关着,害的好几个来瞧病的姑娘白跑一趟。
没看到病的姑娘们踹了好几脚门,咒骂了老板几句,便离开了。
而关着门医馆里,正有几个人一脸严肃的在盘问着老板。
“你最好老实一些。”其中一个人喝道:“帮里谁不知道你和楚烈来往最为密切。他到底来没来过你这里?”
医馆老板身材矮小,穿着一身青衫,长相猥琐,下巴上留着几道胡须,五官长得说不上的别扭。
“操!你问我?我问谁去?”医馆老板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扯着嗓子说道:“我他娘的又不是他爹,人家凭什么就一定会来我这里。”
“我们没有功夫跟你扯皮。”那人指着老板,又说道:“他没来最好,要是来过了,而你又没有上报,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说罢,手一挥,就要招呼着其他人离开。
“等一等!”医馆老板突然站起来说道。
“干什么?”那人不耐烦的问道。
“从后门走”医馆老板指了指后门,说道:“你们这群瘟神要是被别人看见了从我这里出去,那以后青楼那些姑娘们还来我这看病吗?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你!”那人性格爆裂,哪里收得了这般言语。拔刀就要劈向医馆老板。
“行了!”那人身后的一人按住他的肩膀,说道。
“老大,这泼皮实在是……”
“我们走!”不待那人说完,被称作“老大”的人说道。
说罢,就带着其余的人从后门离开了医馆。
医馆老板看着那些人走了出去,骂道:“操性!”
说着,就关上了门。
转过身来,正要去开前门,却愣了一下。
“你他娘的是想害死我吗?”医馆老板骂道。
“呵呵呵,怎么会,我想你还来不及呢。”低沉的声音从藏在阴影处的一人口中传来,正是楚烈。
“去你妈的,你来这里就是想害死我!”医馆老板又骂道。
“怎么可能!就冲你给我介绍了那么多干净的姑娘,我也会感激你一辈子,哪里舍得害你呢?”楚烈笑道。
“你少废话!你来找我干什么?我可是保不了你。”医馆老板说道。
“我受伤了。”楚烈慢慢说道。
“嗯?”医馆老板捋了捋下巴上几个稀疏的胡子。
走上前来,看了看楚烈的面色,有抓起他的双手,扣住腕脉。
半晌,医馆老板说道:“你的伤很重,而且是重伤之后又遭重创。”
楚烈苦笑一声:“不错,你的本事倒是一点没有退步。”
“你可能会死。”医馆老板脸色凝重的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要你帮我。”楚烈坚定的说道。
医馆老板放下他的手,嘿嘿一笑,说道:“你知道的,我的价格,可不便宜。”
楚烈掏出一沓银票,说道:“这是我这些年来所有的积蓄。”
医馆老板毫不犹豫,一把接过,点了点,说道:“八千两!你小子可是够富的啊。”
说着,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木盒,说道:“这些东西应该能够帮到你。”
医馆老板将木盒递给楚烈,说道:“时间太短,我能做的也就是帮你暂时压制伤势。”
楚烈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
医馆老板嘿嘿一笑,露出尖锐的牙齿,说道:“明白就行。”看了看楚烈,又看了看平时用来帮姑娘们处理孽种的床,又说道:“过去脱衣服吧。”
楚烈坐在床上,脱去上衣。
医馆老板端着一个针盒走到楚烈身后,看似瘦小实则有力的手在楚烈后背来回游走。
楚烈只感觉头皮发麻,转头喝问道:“你干什么?”
医馆老板猥琐之中更透着几丝龌龊,奸笑道:“这么好的体格,难怪那些姑娘们都说就算倒贴钱睡你都睡的值。”
楚烈突然回身抓住医馆老板的手腕,盯着那张猥琐的脸,只感觉后背发凉,说道:“你又不是女人,激动个什么劲儿”
“嗨呦,那些个达官贵人门之间流行这龙阳磨镜之好,老子凑凑热闹不行啊!”
楚烈像是吃了苍蝇一般,一股郁气如鲠在喉,吞不下,吐不出,甩开医馆老板的手,拉着一张脸说道:“我没工夫和你逗笑!”
“哈哈,好了好了。”说着,医馆老板从一个针盒中取出几枚金针,在火上缓缓掠过。
“忍着点。”
“嗯。”
烧红金针连续刺入楚烈的膻中、百汇、风府、太阳等几大要穴。
医馆老板缓缓转动金针,以内力维持金针上灼热的温度。
而后一拳击在楚烈后背地第五脊椎处,再以拇指带动金针刺穴。
那几枚金针越来越红,最后竟然化成液体,从针眼渗入穴道之中。
楚烈只觉得一股剧烈的疼痛感从行针穴道传来,数到热流在体内窜动,而后喷出一口黑血。
医馆老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这的法子只能应付一时。”
说着,又拿出一个小瓷瓶,说道:“当你伤势再复发的时候,就拿出一粒吃了。”
楚烈点了点头,接过瓷瓶,收拾好行装,就要离开。
“喂!”医馆老板拿着那八千两银票在鼻子前扇了扇,好像是人间至味所散发出来的清香,说道:“这八千两,就破例容你先赊一回账。”
随后,将银票扔回给了楚烈。
楚烈接住银票,看了看,打开了后门。迎着风,眼眶竟是微微一湿。
“石决明,若我不死,来日必当厚报。”楚烈头也不回地说道。
石决明哈哈一笑,道:“话虽如此,可他们若真问起来你的行踪,我可不会向他们隐瞒的。”
楚烈听罢,踏出了后门。
石决明一怔,赶忙追了出去,楚烈已经消失。
对着空荡荡的后街,石决明一抱拳,小声说道:“楚兄,保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