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火在灯油碗里一跳一跳的。
就好像是没有向往火光的飞蛾,火焰也没了兴趣燃烧自我,像是一个病恹恹的老人,存留着最后一口气,想要离去,又留恋地看几眼这世间,不停地挣扎。
楚烈抽出丙子林,狭长的刀锋靠近油灯。饮过人血的寒锋就像是上了瘾一般,毫不顾忌地表现出对鲜血的渴望,泼洒着凉意,微弱的灯火霎时间变得更加昏暗。
“哎!”楚烈重重地贪了一口气,拇指肚轻轻地刮过刀锋上的豁口,好像这豁口不是在刀锋之上,而是在自己的身上。
这把丙子林虽是精铁所制成,但较之宝刀名锋依旧有不小的差距。
当年楚烈的师父苍洱子离去之时,亲手赠与楚烈这把长刀作为防身武器武器。
自从亲娘过世之后后,楚烈孤苦伶仃,尝尽了人生百态,除了苍洱子以外,再也没有人对他这般照顾,因此从来都不舍得用这把长刀与人战斗,唯恐有所损伤。
后来又听人说点苍派的高手抓到了苍洱子,生死难测。楚烈索性便将这柄刀和母亲的排位一起供奉的起来。
而现在突逢不测,一场场大战下来,和多名高手交战。虽然尽力避免了和武器碰撞,但依旧磕出了几个豁口。
楚烈心中大为不爽,暗道有时间定要寻到著名的铸剑师,修补刀锋上的缺口。
“有杀气!”,油灯里的火焰忽的左右摇摆。
“不止一个人!”楚烈立即伸手掐灭了火焰,拉上了被子,盖在了身上,顺手将长刀藏入其中。
“想不到七杀道的人马来的这么快!”楚烈思索片刻,决定伏击。
“轰隆!”
半晌,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巨声,好像房顶被撞击塌陷了一般。
“不请自来是恶客!”鹰不泊急速挥舞三尺青锋,剑气四溢,轰然杀向面前那踏碎房顶、从天而降的光头,喝道:“哪里来的点子,报上名来,你家公子不杀无名小辈。”
“哼哼!”兀长歌一脚跺地,被踏碎的床板木屑和灰尘被激起,眨眼之间便形成了浓雾,遮挡住了身形。
“嗡——!”
鹰不泊快剑刺出,却不曾感受到击中的阻塞感,立即撤回长剑,转身一挡。
“叮!”
一声悠长的金属碰撞声从剑身上传来,鹰不泊如遭雷亟,只觉得一股巨力抵着铁剑,将自己推着向后而去。
二人内力撞击,余波将浓重的灰尘陡然吹扫而光。
鹰不泊足足后退了三、四丈才堪堪停住,持剑的双手微微地颤抖,看着双脚在地上犁出的划痕,暗道:“好厉害的硬功,是个硬点子!”
“你究竟是谁?!”鹰不泊从未遇和此等强悍的对手结过梁子,心中疑惑,更不愿纠缠,大声呵问道。
“我啊?”兀长歌伸手搓了搓锃亮光头,笑眯眯地说道:“我就是你前世的收魂者,今生的索命人!你就不要挣……”
“扎”字未出口,兀长歌忽然朝着鹰不泊急速奔袭而来。
鹰不泊心中一横,决定不在保留,功力极运,剑气集中于剑尖一处,一剑刺出。
“咦?”兀长歌感受到这一剑的威力,不愿硬接,快速奔走的身体竟然灵活地闪过了直刺的一剑,一掌劈向鹰不泊。
鹰不泊似乎料定对手会闪躲,顿然变直为拐,改刺为削,铁剑一转,迎击兀长歌。
“哼!”兀长歌没想到对手步步料得先机,只好硬撼这一剑。
“嘣!”
二人内力冲撞,震动四周,周围的墙体被震的粉碎。
“死来!”兀长歌刚才偷袭不成,决议速战速决,凭借一身强大根基,硬挺剑气,左手死死扣住铁剑,猛地向后一拉。
鹰不泊内力虽然不俗,奈何兀长歌却根基更为强大,身体瞬间就被扯了过去。
兀长歌右手泛着金属的光泽,竖掌成刀,蕴含着磅礴的劲力,连同呼啸的朔风似乎都被这一招逼停,朝着鹰不泊袭去。
“哈!”
鹰不泊突然大吼一声,手中的铁剑竟然像钻头一样飞速旋转起来。
兀长歌霎时觉得手中扣住的铁剑如同一只咬住猎物的鳄鱼,不要命的翻转,手上的劲力稍稍一弱。
鹰不泊拼命一式博得了一线生机,立即从兀长歌手中抽出长剑,即刻后撤。
就在鹰不泊身体向后迅疾射出之时,兀长歌眼神一凛,身体周围遽然凭空出现巨大的吸力。
鹰不泊后射的身体在空中堪堪一停,竟不受控制地又朝着兀长歌飘了过去。
兀长歌身上的毛皮大麾顺着气流飘动,宽阔的袖口露出的一双铁臂好似钢铁浇筑而成,泛着银白色的光泽,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喝!”兀长歌笑眯眯地眼神突然变得狂热而嗜血,纵使鹰不泊有通天之力,这一招也势必要取下他的性命。
赫然,一把钢刀从天而降,在寒夜之中仿佛弯月挟带星火坠落,蕴含着浩瀚巨力,泰山压顶一般地从上往下压向兀长歌。
“嘣!”
钢刀好似劈在了铜铸的磐钟之上一般,发出的剧烈的撞击之声回荡在空中,将寒风的呼啸之声都压盖了过去。
兀长歌身体乍然下落,双足陷进地面,知道没入大腿根部才堪堪停下。
一瞬间,天地仿佛静止,时间也好像不在流动。
失去兀长歌的劲力吸引,鹰不泊从空中重重地跌落,喷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在地上,用剑支撑着身体,摇摇欲坠。
楚烈的双眼从兀长歌的身后露出,其中蕴含的是震惊,更是惊惧,“竟然没砍进!怎么会?”
“你知道么?”兀长歌脸上挂着的招牌笑容渐渐消失,冷冷地盯着贴着自己脸颊劈砍在脖颈上的刀锋,缓缓的说道:“我很喜欢这件皮衣,可你把它毁了,那就得拿命来陪!”
话音甫落,兀长歌的双手已然抓住了刀锋,如同秃鹫的利爪擒住猎物,用力向前挥动。
楚烈即使全身都可用力,可是兀长歌一双遒劲铁壁却是更加强横,仅用上半身发力,便将他甩到了空中。
“喝!”
兀长歌提气纳元,方圆一丈之内土地登时龟裂,沙土上下起伏,如同沸腾的热汤。
只听见一声剧烈爆炸,兀长歌拔地而起,凌空一丈。
大麾被强风吹起,整个人犹如一只俯冲的大鸟,逼向楚烈。
“死吧!”兀长歌双手为爪,誓要扯裂对手。
“嗯?残像!”
眼前的楚烈被兀长歌一抓便掠过,身影越来越淡。
兀长歌向后挥手一抓,长刀便被锁住;同时间立即转身踢向楚烈。
却不想楚烈已然放弃长刀,直接跳起,左手抵住兀长歌的肩膀,一脚踹在其后背第五处脊椎处,支撑住身体,右手下刺。
兀长歌只觉得一道劲风直奔右眼,随即向上一挡。
“叮!”
乘此时机,楚烈立即撤刀后退,拉开了巨力,退到了鹰不泊身边。
“怎么样?”楚烈一连封住了鹰不泊三道大穴,“还挺得住么?”
“放心,还死不了。”鹰不泊缓了一口气,说道:“这点子够硬的,哪来的?”
“是七杀道的人!”楚烈毫不掩饰地说道。
“七杀道?”鹰不泊暗道悲催,果然应了掌柜的话,被牵扯到了里面,以后恐怕没有好日子过了,一时间萌生了退意。
“楚老哥,此人一身硬功极其厉害。”鹰不泊拔起铁剑,说道:“又是个秃子,应该是十三鹰中的老大‘秃鹰’兀长歌了。”
楚烈冷哼一声,说道:“什么秃鹰毛鹰的,今天不拼个鱼死网破,恐怕还真对不起他千里迢迢的追杀啊。”
“老弟!”楚烈扭头看着鹰不泊,又接着说道:“这件事本来和你无关,现在走还来的及。”
“哈哈哈哈!”鹰不泊被一语道破了心思,灿灿地笑了笑,说道:“楚烈老哥哪里话,这兀长歌在黑白两道上的悬赏可是高的很,这一次你我二人若是正好将他拿下,那我以后就不用再干这苦巴巴的营生了。”
“哈!”楚烈干笑一声,对着这句不合适宜的笑话却是毫无感觉,只是暗道:“今日恐怕凶多吉少了。”
刚才在电光火石之间,楚烈接着偷袭的先机,同兀长歌过了几招,就知道对手的修为远胜于自己。虽然立即退了出来,但却数次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兀长歌静静地站着,对楚烈和鹰不泊的话语置若罔闻,只是呆呆的盯着自己的右手上一道浅白的划痕,眼神之中流露出些许惊讶。
“原来是你!”兀长歌突然看向楚烈左手持的那柄盛邪剑,顿时明白了在搞错了目标,眼前这个偷袭者才是杜仲找的高手。
“李孝堂,你也在这小子手上吃了亏么。”兀长歌轻哼一声,心中对李孝堂的芥蒂更深,“难怪你没有提起,是怕我找到他们抢你的功劳么。”
又看到楚烈长刀上的血迹,立即知道自己手下恐怕已经被解决了。
“不错,正是你爷爷我。”楚烈凭借锋利的盛邪宝剑才能在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更是对兀长歌的横练硬功忌惮无比,但是却没道理弱了气势,依旧嘴硬。
自从行走江湖以来,楚烈从未听说过有谁能将硬功练到如此地步!
“呵呵,就算你们两个人合力也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一个还半死不活的。”兀长歌毫不在意两人联手,只是暗道今日吃了个暗亏,决意先宰了这两个王八蛋,再去收拾那个姓杜的小娘皮。“来吧!今天你们都要死,谁都跑不掉。”
一把扯掉身上的毛皮大麾,露出强壮的上半身,爆炸性的肌肉好似岩石所雕塑而成,如刀一般的寒风卷起雪粒撞击在其上,登时变得更加细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