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已荒芜。
只是一不留意,曾经繁华的城池,轰然倒塌,作了古迹。
寂寥空空,一座城,悄无人息,死寂一片,废墟满地。
荒草踏进,家何在?烽火幻城中。举目间,看伏祸硝烟如血,染遍天涯路。
“灵蔬坊!”
牌匾半缺,倒插在灰土中,只是一夜,便是沾染上了岁月的痕迹。
淅沥沥!
有雨,淅沥沥,滴答滴答的落下,打湿废墟似的幻城,打湿了林念灰旧了的衣衫。
泪花,晶莹,伴着在雨水,一同滴落在荒芜的大地上。
林念踏步,走到“灵蔬坊”牌匾前头,弯下腰,用力把这块熟悉而陌生的牌匾,从废墟中拔了出来。
一缕轻纱,粒粒香果。
不久前的记忆,却似隔着万重山,缓慢缓慢的来到了林念的心头。
“世间唯有叶轻妩!”
拍掉牌匾上的尘埃,把拍柄好生的摆放在地上。林念再开口,是王羽辛说的那句赞叹叶轻妩的话。
或许,这一刻,他脑海中,是同在幻城,一同生活了不少时日的王羽辛。或许,他心里,念的是那个在雨中,一笑回眸,惊动了他的世界的若仙一般的女子。
“一株嫩草!”
荒芜中,突现一点绿,在林念前方。这绿,瞬息间,便是勾动了林念的思绪。
“人命,生命,有时,比野草更为脆弱。”
王羽辛、李闻西、释少阳,仿佛一场梦一般,走进了他的生命,然后,在这场由灭城的灾难中,像断了线的风筝般,离开了。
“哇——哇——”
粗劣嘶哑声,使人感到又凄凉又厌烦,不详的乌鸦,因为雨水突降,从枯萎凋零的树叉间惊起,飞向了西边。
空气,杨着尘埃,被雨水无情的扑落在地,本就没有生息的世界,更为寂静,更是可怕。
林念,他徒然的坐在地上,他望着,那块写着“灵蔬坊”的牌匾,他看着磅礴雨水中,毫无生机的城池,他流着廉价的眼泪。
“我是罪人!”
“罪人,罪人,因为我一人,亡了一座城。”
回忆,在转动,那些死了的人,或是绝望的,或是痛苦的面庞,在林念脑海中闪烁,让林念,无时不刻,不活在一种痛苦的自我责备中。
他,问自己,问众生,问天地,他想问问,有什么挽救的办法,让自己的心,不那么痛。
“不,你不是罪人,从来都不是!有罪的,是我,兽火神。”兽火神的声音传达到林念耳中,认了这一份屠杀的罪行。
朦胧的雨中,轻微的颤动扭曲,现出一个人,正是,屠了这一座城的兽火王。
“你……兽火神……不!!”
林念,听声,颓然的身躯一个激灵,然后,他僵硬的转头,他望见,那个恶魔一般的身影,再此出现在他的木然的瞳孔中。
几乎是条件反射,林念心中,便是生出了难以抑制的恐惧。
“嚯呵呵,林念小友,我信屠,名屠正,这次来,我并非是要取你的性命,所以,你不要怕。”
兽火王屠正,笑吟吟的盯着林念,和蔼可亲的说道。
只是,他和蔼的话,落入林念耳中,却是更为可怕惊粟。林念犹还记得,这笑脸,那视人命如草芥般血洗一城之举。
“哎呀呀,瞧你这样,真让我心痛。来,这有一套神技,名为《幻梦之魇》,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你收好,从此,你就是我徒儿啦。”
“哈哈,可别丢哦,若是我活着,这神技,是唯一寻觅到我真身的方法,想要报仇,唯有将此魂技修炼至大成。”
魄初,天地玄,神涅。
神技,对应的修为便是神魂等阶。皆是可传承万年,神鬼莫测的巅峰魂技。
而此时,兽火神屠正,就这么毫无道理的把这本价值连城的魂技秘籍拿出来,“啪”的一声,丢在了林念面前。
林念:“为什么?”
屠正:“因为啊,我杀人太多了呗。若突然跑出一个盖世人物,把我给屠了。届时,师门魂技就此断绝我手,我岂不是千古罪人。”
雨水漂打着魂技秘籍,屠正一本正经的说着不靠谱的话,让人无言以对。
“哈哈……哈哈哈!!”
听了兽火神好有道理的话,林念却是抬头,盯着兽火王,细细凝看着。
静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林念笑了,这笑声,震荡了废物中时时滴落的万顷的雨。
“疯子……你真的是一个疯子。”
林念曾经骂兽火神疯子,那时的他,是因为恐惧,是因为惊怕。
而在这雨中,他凝望着兽火神,再说兽火神是疯子时,是苦涩,是有声的嘲笑。
因为,无论从那个角度看,兽火王,真的是一个疯子。
“世人皆疯,唯我独醒;世人皆醒,唯我孤疯。”
“孩子,你痴枉了!”
兽火神的平稳的话,是看透了世间的因果,亦让人觉得,林念的咆哮,是那般的软弱无力。
疯到深处自然醒,兽火神是真疯。而平缓着说出这一翻话的他,亦是真醒。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如是而已。
“傻孩子,你拿着《幻梦之魇》,我该离开了。”
来时,如雨中之雾,虚无缥缈;去时,如孤鸿之雁,转眼即逝。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人,若不是屠夫,或许可成一隐世高人。
“啊……”
声,再惊了雨。
林念感觉,自己此时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活着,是因为有生的希望,若是活得索然无味,或是活在绝望中,不如一死了之。
其实,在一夜之前,曾经走到兽火神跟前的他,已经有了失去自己生命的勇气。
然而,于这一刻,在这般无厘头的情景之下,林念却是,捡起了地上的《幻梦之魇》,一点一点的站起了身来。
一步,两步。
他走在荒废的城中,他踩踏着滴落在地的雨滴,向前走着。
他挥一挥衣袖,擦掉与雨水混杂在的泪花,向着被星辰之光穿透的云层之下,脚踏实地的走去。
路,在林念脚下。
而林念走的方向,离开东峰的方向,而是去向那溃塌的山峰之中。且,他的步伐,坚定如铁。
“又一场幻梦?”
“你明白了吗?”
“看来,你是明白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这梦,继续。”
于虚无中,声如蚁,不入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