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赵雷总算是找到了诌氏的软肋,从她心里最软弱的地方寻找突破,每天陪着小豆玩耍,只把小豆哄的跟亲闺女似的。
时间一长,诌氏也变渐渐放开了心防,渐渐与赵雷熟络了起来。这时的寡妇改嫁是在平常不过的事,胡老汉也不是存心为难儿媳之人,见赵雷也是一个热心汉子,除了长得太那个啥,也没有旁的毛病,不喝酒不赌博,算是少见的好男人了。
虽然是吕布的属下这件事,一支都让他耿耿于怀,可自己的儿子终究死于征战,要怪也只能怪这个乱世,他们之所以迁怒吕布,不过是转嫁心中的悲愤,让以后活着的日子,找一个心灵的寄托罢了。仇恨,有时候也是一个人活下去的粮食。
直到后来小豆出生,牙牙学语的小生命,给了他们一家顽强活下去的勇气。生活的重心也由原先的仇恨缅怀,变成了后来的溺爱与希望。
后来吕布的出现,才又给这一家人平静的生活带来了一丝涟漪,就像一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当他们知道自己一家救下来的男人,竟然就是被他们仇恨了许多年的大汉丞相吕布,一时间情感上的煎熬让他们无所适从,这才有了后来各种过激的反应。
冷静下来一想,自己的儿子被曹操征调当了兵,大老远跑去洛阳跟人打仗,却因此恨上吕布,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他们更应该恨的应该是曹操才是啊。
再加上吕布身为丞相,势力如日中天,曹操尚且要退避三舍,自己一家农民又能怎么样?在大骂了吕布之后,胡老汉也为此后怕了许久,当时只图一时之快,全没想到后来的结果,万一吕布一怒之下,将他一家人杀了泄愤,那就悔之晚矣了。
好在吕布看上去并不像传说中的凶恶、杀人如麻,对自己一家人也算是很包容了,否则都不用他亲自动手,他这些如狼似虎的兵将们,只怕就会将自己一家人撕碎。
诌氏当然也在心里盘算过,此去安邑不知结果如何,她一家虽对吕布有救命之恩,但也曾恶言向阳,前途凶险未知,她们在安邑举目无亲,若能得赵雷作为依靠,至少便不会有太多生活上的难题。
而且这个赵雷虽看上去文弱了些,可有一副好心肠,又不嫌弃她面目受损,是一个难得的好人,若得他作为依靠,后半生与小豆的将来,就算是有盼头了。
杨修一计得逞,自然是格外舒畅,看着一众兵将们也顺眼多了。在安邑郊外的坪上小城,杨修请众人暂歇茶肆,几十人把茶肆里里外外占了一个满档。
伙计也是个能言善辩之人,趁着添茶的功夫,将几日来的新闻一一向众人详述,一时口若悬河、唾沫横飞,说道精彩之处更是手舞足蹈,就像是他自己身临其境一样。
当众人听到吕布在万马军中,宣判侯成的死刑,并亲手正法之后,无不惊呼出声,更有几个吕布信徒兴奋高呼:“丞相万岁!”
这其中一人就是赵雷。
众兵将听得精彩,而杨修却从中听到了与众不同的玄妙之处。
如今安邑城中兵马鼎盛,皇宫守卫被城防军接管,禁军被解散重组,都重新编入了城防军之中,皇室只剩下名义上的最高权力。
如此良机,司马朗、陈琳等人竟然毫无动作,难道就看不出这其中的机遇吗?
不过想修素知吕布志向,有些事还需要仔细盘算,否则未必能够如愿。
杨修等人并没有久留,天色已经不早。他们需要尽早赶回安邑,否则倒是天黑关了城门,又要费一番口舌。
当众人回到安邑城的时候,眼前的景象比他们想象中更加热闹。
明日就是阅兵盛典,于是就在不久之前,从南郊以及东郊入城的几部分大军已经全部到位。
由于安邑城并不大,这突然多出来十万人马,想要一时妥善安置也并不容易,于是吕布下令,部队各自约束本部人马,就地沿着长街列阵休整,不扎营不入民居,只待明日盛典结束便即撤离出城。
然而随着大军入城,各种难以预料的事接连发生。入城之后,因沿街就地结阵驻守,使得无数百姓驻足围观,这么大阵仗的调兵他们何曾见过,再加上都是前线下来的精锐之师,身上煞气犹未散尽,光是那一份不可一世的士气,便足以让安邑城的百姓们大开眼界。
因为观看军队风姿的人实在太多,使得城中多处道路拥堵阻塞,无数大姑娘小媳妇成群结队,扯着尖利的嗓音,大呼小叫着,把无数个街头都堵的水泄不通。
好在军队就地休息之时,还分出了专门小队维护治安,用手中长戟长枪作为护栏接连阻隔,把一众想要闯进军阵,与威武的兵哥哥来一次亲密接触的热血少女,挡在了军阵之外。
尽管如此,长街四周还是充满了纷飞的丝绢与飘荡的香粉味道。大军中又多是一些血气方刚的少年人,一时都被这热情激烈的场面激的脸色胀红。
再加上从各处赶来,携带者满车酒水、水果等想要犒赏军队的各色城中商贾,把原本就不甚宽广的街道围的密不透风,让刚刚进城的杨修等人几乎寸步难行。
“这可怎么办啊?”赵云看着眼前景象,一时间束手无策,只能向素来机智的杨修求教。这里都是一些热情的民众,其中还大多数都是女子,总不好动粗驱赶,照这样下去,不知道还要僵持道什么时候去。
“这好办,子龙将军奉命赶回,是奉了君侯之令,既然事发突然,可以用非常手段,将军可以以锣鼓开路,就说是大胜而归,赶往相府复命。百姓都是明事理之人,定会为将军让开道路。”
听到杨修的妙计,赵云眼前一亮,以紧急军情开路,百姓又素来敬畏官员车驾,必会退避三舍,当下命两骑在前开路,敲响锣鼓,口中大声告示:“前线大胜,奉命回报丞相,前方速速让路!”
声音传出,果然见前方百姓中一时纷纷后退,让开了一条狭小通道,足以让自己这几十骑通过。
赵云大喜,,忙策马奔走,却不见杨修有什么动静,依旧在原地不懂。
“军师为何不走?”赵云疑问道。
“子龙将军先走,你先去相府复命,我看此处百姓甚多,造成交通不便,我留下来劝百姓离去之后再回相府复命不迟。”杨修说话时有一种舍生取义的精神,让赵云不禁肃然起敬。
“军师想得周到,百姓虽是好心,却在这里阻塞道路,实在造成了大大的不便,军师若能让百姓归家,也是一件大功,可以避免踩踏事件的发生。”
杨修抱了抱拳,慷慨道:“子龙将军先请!”
赵云也不再谦让,策马跟上开路先锋,还没有走几步,只闻前方人群中一声尖利女子的惊呼响起。
“啊,是赵子龙将军,快看,子龙来了!”
声音一响,赵云顿时觉得不妙,只见前方人潮蜂拥而来,之前让开的狭小通道顿时闭合,将赵子龙等几十人团团包围。
无数热情奔放的声音接连响起。
“赵将军,我在这里,我叫若烟。”
“赵郎,你可终于回来了,想死奴家了!”
“子龙子龙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更有无数夹杂着欢呼与悲泣的呼叫声,朝着赵云所在的方向翻涌而来,把原本就拥挤不堪的街道堵的更加水泄不通,还有远处无数闻声而来之人奔走相告,一齐朝着赵云包围上来。
赵云虽见过无数阵仗,可像这样的红粉战阵又哪里见过,看着无数人因为兴奋而变形的面部表情,一时见不由在心中冒气一股寒气。
“军师坑害我了!”
再回望杨修,只见杨修背影已经从人群挪动的空隙之中,从另一个方向扬长而去,堂弟赵雷还不忘回头朝他竖了一下大拇指,一脸的嘲弄神情,仿佛凝聚了两个大字:“佩服!”
赵云恶寒之中,也不知被谁拽住了衣襟,方想要甩开,又一面丝巾飘飞而至,落在了赵云头顶。赵云只觉香气扑面而来,被丝巾遮住了视线,只闻周围人声鼎沸,各种惊叫欢呼之声此起彼伏,只让赵云头晕目眩,片刻不能抽身。
赵雷跟随杨修终于闯出了拥挤的人群,只因有赵云的吸引,各处拥堵的人群尽都朝着赵云所在赶去,使得其他街道大为缓和。
赵雷一边赶路,一边回望身后情形,不无同情的道:“军师这也忒不地道了,我家兄长这下可惨了,我看他最少要染上三斤香粉回去。”
“谁叫他自称白马将军,长得有那么骚,这安邑城里的女人有几个不认识他的,你以后千万可不要跟他走的太近,小心染上他的桃花运。”杨修谆谆教诲道。
“那敢情好,我正求之不得呢!”赵雷闻言不由得眉飞色舞。
“哼!”
赵雷听到身后马车中一声冷哼,能想到诌氏定是一脸薄怒的神情,浑身都酥了,当即收了嬉笑,正色道:“军师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么?”
“呵,都是吃肉的狼,装什么温柔小羔羊!”这种话杨修自然不会说出来,一面坏了先前努力撮合的一段姻缘。
回到相府,已经到了午后饭时,吕布在得知杨修从寿春赶了回来,还带着救过他性命的恩人一家,顿时大为开怀,当即亲自出府外迎接。
胡老汉一家本是山野村夫,何曾见过这等阵势,繁华的街巷,喧闹的人群,高大接连耸立的楼阁府邸,每一处都雕梁画栋,就连伺候在侧的侍女都是人人穿的崭新体面。又岂是府门外两个巨大张牙舞爪的石狮子,雕工栩栩如生,就像是真的一样,一股摄人的威仪扑面而来,哪里还敢再有之前的敌视情绪,只是唯唯诺诺跟着吕布进了相府。
入得府中,其中摆设更加光彩多无,庭院皆用青砖铺就,见不得一丝泥土,在青砖堆砌的空缺处,各种奇石异树遍布在院落之中,与四通八达的廊道院落交相辉映,十足一副富贵样子。
“我这是来到了皇宫之中吗?”胡老汉只有在心中惊异的想。
来到客厅,酒席已经备好,吕布亲自将胡老汉一家奉于上座,适逢严秀丽闻讯而来,吕布亲自为她引荐道:“这就是救我性命的胡老丈,这位是他的儿媳诌氏与孙女小豆。”
“老人家救我夫君性命,我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说话间便已经盈盈拜了下去,让胡老汉大吃一惊,急忙跪倒在地,道:“贵人何须如此,丞相得上天护佑,自能够安然无恙,我等只是恰逢其时,贵人严重了。”
吕布亲自把胡老汉扶起,使其安坐,道:“老丈说的什么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救了我吕布性命,你的儿子又是与我大军交战是身故,我近来常感自责。救命之恩形同再造,往后余生我定如子侄一般事你终老。”
胡老汉没想到吕布会首先提及这件事,更没想到吕布竟然会如此谦卑,不由诚惶诚恐道:“丞相严重了,这让小老儿怎么敢当。”
吕布见他不敢领受大礼,也就不再勉强,毕竟若太过礼遇只会适得其反,胡老汉只是一介平常乡民,面对大汉朝首屈一指的权臣,恐怕只会给他无穷的压力。
严秀丽的心情却更加的好了,她早听夫君说起过,若不是诌氏在他重伤期间,不避嫌精细照看,他想要从容恢复恐怕并不容易,她原先还心中有些醋意,只以为夫君饥不择食,在外又染了红粉。此刻得见诌氏,不由得放下了一颗心。
诌氏虽看上去有些气质,但终究面目受了损伤,夫君就算再饥渴,只怕也难以下手,当即取来一把蔗糖,笑眯眯对着诌氏怀里的小豆道:“你叫小豆?长得真好,来吃一颗糖。”
小豆毕竟是乡野孩子,虽然性格活泼,但终究少见过世面,面对这高大威严的宫殿,难免有些认生,反而把脸埋在诌氏的怀里,并不接严秀丽手中的蔗糖。
诌氏见到严秀丽样貌出众,更有一身卓尔不群的风姿,心里不由自惭形秽,见女儿认生,忙将她放在地上扳转过身来,嘱咐道:“夫人和你说话,你要用心回答,否则就是失礼你知道吗?”
小豆点了点头,小步近前,双手接过严秀丽递来的蔗糖,小心捧在手中,甜甜笑道:“多谢夫人。”
说完便一头扎进诌氏怀里,说什么也不再露面了。
“乡下孩子没有礼数,让夫人见笑了。”诌氏溺爱的抚弄这小豆的头发,朝严秀丽致歉道。
“无妨,我倒觉得这孩子天真可爱,拥有孩子该有的童真,夫人能得这么优秀的孩子,也算是有福了。”
这时众人皆都入席,胡老汉一家坐在左侧上首,被吕布奉以贵宾,右侧杨修与先前议事未归的司马朗一次而坐,赵雷远没有资格坐在大殿之众,他仅仅只是偏将,若以官职来说,还不足以位列相府中用餐,但吕布年他一路护卫胡老汉一家有功,特许他坐在左侧末位。
相府饭食倒也没有多么丰盛,毕竟只是日常用餐,但贵在精细,每一样的样式都下足了功夫,虽只是简单的家常小菜,可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开。
胡老汉与诌氏放不开,并没有食用几口,倒是小豆吃的香甜,小小的肚子,装的比成人还多。
用完饭,吕布稍稍寒暄几句,得知赵云被拥挤的人群困住了,吕布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赵云战力绝世,非一般战将能比,普通百姓又能那他如何?
看胡老汉一家颇为压抑,有经过长途跋涉,显得精力憔悴,便令人备好厢房,让这一家人入住。
这时吃饱了的赵雷却跳了出来,大声道:“属下有意见要紧的事,还请君侯准许。”
吕布大奇,这赵雷怎么回事,非要搞得如此隆重,有什么事等胡老汉一家人走了再说不好吗?
“你且说来。”吕布的声音里,明显可以听出不满。
赵雷一咬牙,正是福缘天注定,富贵险中求,事到临头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再不主动争取,眼见到嘴的鸭子可就飞了。
“属下一路护卫诌氏一家来此,仰慕她为人做事谦和细致,愿求她作为终身伴侣,此后一生相互依靠,请君侯成全。”
吕布先是一愣,随后再看赵雷与诌氏的反应,只见赵雷一脸惊慌期盼神色,生怕不好的结果从吕布的口里说出来。而诌氏脸色涨的通红,低着头却并没有想要反对的一丝,甚至隐约还有一些期盼。
“我看这时一件好事啊,君侯何不成人之美,也是一桩美事啊,伯达你说呢?”杨修笑着道。
司马朗并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成人之美乃是华夏千年传承的美德,这种事他万万没有反对的道理。当下便道:“我看很好,如果这位夫人不反对,应该是一件大喜事。”
吕布眼见诌氏脸上写满了愿意的意思,但这种事还是要问明在先,以免落人口实。
“诌夫人以为如何?”
诌氏红着脸道:“我听阿公的。”
这是吧皮球踢给了胡老汉,胡老汉丧子多年,又得儿媳悉心侍奉,早将她看做亲女儿一样,不动声色道:“想娶我的儿媳,我有一个条件,如果你能够答应,我便再无二话。”
赵雷大喜道:“您请说。”
“你们一旦相好,今后可得奉我终老,而且生下的男娃儿得有一个随我姓胡。”胡老汉这是想要延续他们胡家的香火。
赵雷自然是满心欢喜,拍着胸脯保证,必不会让胡老汉失望。诌氏被众人当面说及生养之事,更加羞臊,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是,赵云、吕幸相伴而来,一入大殿,见殿中酒席将罢,一些陌生面孔竟然能高坐于上座,只从衣着上看,倒像是乡野之外的普通百姓。
吕幸一想便知来人身份,大步走到胡老汉身前作揖拜道:“你救了我的父亲,今后便是我的恩人,以后在安邑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就是。”
胡老汉脸受父子大礼,有些受宠若惊,道:“公子严重了。”
吕布看到吕幸一身薄甲,原本的文弱书生竟也有了几分英雄少年的样子,不由很是欣慰,道:“你不是在张罗大军入城的事,怎么与子龙走到了一起?”
“大军早就入城安置妥当,只是围观百姓实在太多,使得交通拥堵,车马行进一度中断,我在排查期间,正巧遇见赵将军为百姓围在当中难以脱身,我便暂时颁下宵禁令,让百姓尽速回家,这才把赵将军救了出来,否则他恐怕还要晚些才能到。”
吕幸说话时有些忍俊不禁,岂止是吕幸,就连一向一本正经的司马朗也不由得扯动笑容,有些莞尔。罪魁祸首杨修更是尽力忍着笑意,不让自己表现的过分明显。
“君侯恕罪,路上人实在太多,我来迟了。”
吕布看着赵云一身的胭脂香粉,脸上也不知被谁印了几片红唇印,看上去很是风骚,帽樱上也不知哪里来的一条红色丝绢,就绑在帽樱之上,还打了一个精致的蝴蝶结,正随着说话微微晃动。
“子龙辛苦了,想来这一路必是受了不少磨难,还没吃饭吧,来先喝一杯酒压压惊。”
赵云赶了一天路,又在街上受困许久,此时还真有点又饿又渴,几步入席上前入席,便要大快朵颐。
却见吕布掩着鼻子道:“你这一身味道太过惊人,你还是先去梳洗一番,免得香气入体,回去后不好交代。”
严秀丽也笑道:“夫君不是还有一身胡人进贡的软甲尚不曾穿过吗?不如便送给赵将军,助他避过今日之祸。”
赵云抬起胳膊左右闻了闻,只觉浓香扑鼻,差点把他熏晕了,这浓烈的香粉味若让宓儿得知,只怕能要了他半条老命,脸色一变涩涩苦笑道:“都是德祖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