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文本的一番话,说的李恪头上直冒冷汗。
这个花峰现在也就十七岁的年纪吧,为何处事这般老练?
不过他对这个局依然存在迷茫。
“老师,按您说的,花峰破了这个局面,就是大功一件,可他为何还有纵容下属上街抢劫,父皇一向对律法拿捏的十分严厉,纵然他对朝廷有着诸多的贡献,可以我对父皇十分了解,他绝对不是那种情大于法的帝王,我相信花峰也知道这一点,他真的就不怕父皇到时候削去他的爵位?”
岑文本看着李恪,摇了摇头。
李恪眯着眼睛,心里突兀一紧,问:“老师,难道我说错了?”
“你说的没错,你说的很对。”
“那老师摇头是什么意思?”
“殿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愿闻其详。”
岑文本说:“殿下可知,韩信自污?”
李恪点点头,说:“刘邦为了笼络权利,以一些子无须有的手段,把韩信关进大牢,韩信为了自保,派家奴出去抢劫老百姓,可这跟花峰有什么关系?花峰这点功劳也不足以盖主啊?”
“他的功劳是不足以盖主,可是,破局这件事如果成功了,朝里必定会掀起一阵狂风,如果这个花峰还站在朝堂之上,他会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李恪噌一下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的说:“没想到,真没想到,他连退路都想好了。这样一来,朝中的局势稳定,而他又可以全身而退,真是好算计。”
“你终于看明白了。”岑文本说:“抢劫,只不过是有一个幌子,让陛下有个开口的理由,他背后的真正意图,却只有两个字?”
“那两个字?”
“平衡。”
“如何平衡?”
“以武将来牵制文臣。”
“何以牵制?”
岑文本感概,说:“大唐以武立国,兵马是大唐的根本,只要兵马还在陛下手里,陛下就不会怕氏族的联合,而氏族也知道自己的位置,治国就好,他们如果想要染指军营那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如果没有那份魄力,办了不该办的事,那陛下一个都不会放过,也可以说兵马就是陛下的逆鳞,触者即死,看看封德彝的孙子就知道了。这次侯君集斩了封胜杰,就是给了氏族一个信号,氏族敢打军营的注意,结局就是死。那么这样一来,任你文臣再多,只要兵马还在陛下的手上,陛下就不怕。”
李恪手握着拳头,脸上露出着凝重的神色,说:“刚才老师说这里面有大大的利益,一开始我还不知道,现在,恪总算明白这利益是什么了,花峰这个年纪就把事情看的这么透,本王非要把他招募到自己的帐下不可,老师多费心吧。”
岑文本继续摇头,说:“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有几分把握,现在恐怕已是无能为力了。”
“无能为力也要去试一下,不去试一下,怎么能知道没有机会,老师可是一直跟我说,只要我留在长安就还有机会,凡事都有两面,你说过,有好就有坏,有黑就有白,有例行也必然有例外。”
岑文本说:“好吧,那咱们就试一试,但我这里有个要求。”
“老师请讲。”
“明天早朝,殿下也要去朝堂。”
李恪想了想,说:“好,本王明天上殿,哪怕遇见那个让我讨厌的人。”
金殿上,李世民刚坐下,就看见李承乾和李恪。
今天不是朝会,他们两个怎么来了?
李世民刚想问话。
周礼石出班,跪倒在地,痛心疾首德说:“陛下,请救一救天下的学子吧。”
“周爱卿平身,有话请说。”
周礼石弓背弯腰,须发皆白,看起来比以往老了十岁都不止。
“陛下,那邺城候仗着自己官高爵重,纵容下属上街当众抢劫,所抢之人均是这次科考的学子,整个长安都为之动荡,这些学子可是我大唐未来的栋梁之材啊,邺城候此番做法,是陷陛下于不义啊。”
郑玄明出班,说:“陛下,邺城候已经目无法纪,置大唐律法于无物,这样的人,怎么能为官呢?”
王珪看着跳出来的郑玄明,轻微的摇摇头,心想,一群蠢货,到这个时候还看不明白,没有陛下的支持,他花峰又有几个脑袋,敢上街当众抢劫。亏老夫还在看你郑家的动静,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当众抢劫,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朕速传花峰。”李世民说。
房玄龄出班,说:“陛下,花峰已经来了,就在殿外候旨。”
“在殿外?一个四品大员既然来了为何进来,难道还要朕去请他吗?常随官,让邺城候给朕滚进来。”李世民喝道。
“陛下有旨,邺城候花峰上殿。”李世民能说让花峰滚进来,常随官却不能这样说,有伤大雅。
花峰站在殿外,把李世民的话听了个一字不漏。
花峰没穿朝服,穿的便服,等常随官念完,来到大殿的门槛处,撩起裙摆掖到腰间,露出两条大长腿,然后弯腰,侧翻,倒地,转圈,打着滚就进来了。
满朝文武看着在地上打滚的花峰,两眼都看直了。
有的忍俊不禁,连忙捂住嘴,有的已经笑出声,这笑声好似一条导火索,瞬间引爆整个朝堂。
李世民嘴角扯了扯,想笑又不敢笑,臣子可以笑,他不可以,再说现在自己生着气呢,怎么能笑呢。
一直等到花峰滚到李世民前面,李世民问:“花峰,你在干什么?”
花峰起来跪倒在地,说:“遵从陛下的旨意,滚进来了。”
“花峰,金殿之上,威严肃穆,你怎能如此轻浮,成何体统?”李承乾说。
“太子殿下,花峰只是遵旨而已,刚才陛下让臣滚进来的话殿下没听到吗?”花峰反问。
“你。”李承乾被怼的无话可说。
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添一把火,他要让花峰身败名裂,没想到第一局就落败了。转头不在看他。
花峰也懒得跟他说,扭头看着李世民,等待李世民的问话。
李世民问:“花峰,周大人和郑大人说你目无法纪,派下属当众抢劫,可有此事?”
“陛下,臣冤枉。”
“花峰,现在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你纵容下属上街抢劫,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竟然还敢出口否决,你置大唐律法于何处?”周礼石恨不得打爆花峰的脑袋。
“周大人亲眼看见我纵容下属当众抢劫?如果有,请大人拿出证据,如果没有,请不要诬告花峰。”
“我诬告你?”
听着花峰还在抵赖,气的他也不顾什么礼节了,拿着手中的玉桂直径往花峰的脑袋上招呼。
花峰起身就跑,边跑边说:“周大人,你不能这样,我实话实说何错之有?”
周礼石毕竟上了年纪,追了一会就跑不动了,指着花峰说:“花峰,老夫今天拼了不要头上的官帽,也要给天下的学子一个交代。”
“什么交待,周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为恶人出气,花峰真为周大人感到不值。”
“竖子,休要在花言巧语,今天老夫与你不死不休。”
“够了。”李世民大喝一声,说:“金殿是议事的地方,你们这样成何体统?”
周礼石跪下,说:“陛下,老臣身为谏议大夫,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如此小人在陛下面前信口雌黄。臣气不过,才有如此过激的行为,请陛下恕罪。”
花峰也跪下,说:“臣说话句句属实,陛下不能听周大人一面之词啊。”
“什么一面之词?各位大人都可以为作证。”
周礼石刚说完,就跳出来好几位官员指责花峰。
李世民问:“花峰,几位大人都指责你,一家之言不可信,可现在有几家,你还有话说吗?”
花峰说:“陛下,所谓捉贼拿脏,几位大人说我纵容下属抢劫,那么请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光靠两片嘴唇,上下一碰就敢诬陷他人,我还说几位大人欠我几万两银子没还呢。”
“花峰,你不要血口喷人,我等什么时候欠你的银子了?”
“那你们那只眼睛看到我纵容下属抢劫了?”
“这。”
孔颖达出列:“陛下,被抢的学子现在就在崇文馆内,陛下可派人传唤,来个当堂对峙。”
又来。
又是对峙。
花峰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在对峙,告了我,还想再踩我,门窗都没有。
“陛下,不用对峙。”
“怎么?你怕了?”
花峰冷笑,心想,怕,我怕,我真的很怕,我怕那些不要脸的学子踩着我的脸往上爬,本官是邺城候,又不是臭石头,谁想踩谁就踩啊,我给他们脸了?
“邺城候,你不敢对峙,就是心里有鬼。”周礼石转身向李世民说:“陛下,邺城候不敢对峙,说明他就是故意让下属上街抢劫,请陛下革除他的爵位,以正效尤。”
花峰噌就站起来了,冷声问:“周大人真想让我与他们对峙?”
“不敢对峙,你就是故意纵容。”这句话好厉害,不想对峙,你就是故意的,这后面的话,反正不管花峰怎么接,都是对他有害无利。
这些文官读书读得还真是多,说起话来,不撒汤不漏水的,都快赶上花峰了。
“想要跟我对峙,也不是不可以。”花峰眯着眼睛,说:“想要跟我对峙,那得有本事,双方对峙,谁输了,就在这殿外立刻受仗刑五十大板,他们能做到这一点,花峰欢迎我大唐的学子前来对峙。”
五十大板对于一个常年干活的壮劳力来说,挨完以后也得在床上躺上一个多月,这些个整天养尊处优的学子,挨完这五十大板,基本就要了他们半条命。想要踩我上位,那就要看这些学子们有没有这个实力。
花峰这话一出,大殿上一片嘘声。
周礼石涨红着脸,说:“花峰,这是逃避,你明知道学子们不是你的对手,你还立下这个赌约,你这无异于谋杀。”
“周大人这话不能这么说,好歹我也一个朝廷命官,如果没有一点后果,谁想来跟我对峙就跟我对峙,那我岂不是要忙翻天了,再说,周大人口口声声说我抢劫他们,那他们就是原告,我是被告,我这被告都不怕,他们原告怕什么?”
周礼石气急,说:“谁不知你颠倒黑白的本事。”
“周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什么时候颠倒黑白了,我就没有输的时候,上次国子监,狄仁杰就赢了我,如果那些学子一个个都跟狄仁杰一样,那遭殃的是我花峰。”花峰义愤填膺的说:“如果他们都和狄仁杰一样,那真是我大唐之福,这板子我花峰是挨定了,周大人,命被抢的学子上殿吧,我花峰在这里等着他们,如果他们不来,那就是他们心里有鬼。”
周礼石陷入恐慌,他现在真是骑虎难下,宣也不是,不宣也不是。
学子们绝对不是花峰的对手,周礼石跟花峰打交道也有几回,对于花峰的脾气秉性也是一清二楚,这绝对不是一个吃亏的主,说不定他早就盼着学子们上来对峙,周礼石不敢赌,如果赌他自己,他倒是不在乎,可这赌的学子们的明天,他赌不起,他今天主要的目的就是激起李世民的怒气,看来这怒气不但没有激起来,还差点把自己赔进去。
回头看看后面的官员,再看看上面的李世民,周礼石咬着牙说:“陛下,学子们刚刚被抢,这心里肯定还不平静,如果这个时候让他们过来,怕有失他们的水准。”
这也是变相的服软了。
看着周礼石要退缩,花峰可不干,说:“周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学子们被抢,就会心里不平静,那我大唐千万的将士,在面对敌宼之时,是不是也可以说心里不平静,也可以说对面太强大,要不然咱们后撤吧?周大人觉得可能吗,他们面前是战争,身后是和平,是国家,如果他们退后一步,敌寇就会前进一步,到时候国家遭生灵涂炭,你们这些言官是不是可以说,那是将士没用,不管我们的事?”
“邺城候,我可没有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
花峰逮着理,喋喋不休,说:“想想看,是谁在塞外驻守这我大唐边疆,是谁为了国家浴血奋战,是谁几年都不曾见过父母,又是谁死后连一块墓碑都没有,周大人,我到想问问,士兵人人可以上阵杀敌,学子们能人人为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