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21.相彼泉水清载浊(1 / 1)花萼青鸟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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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后,安亲王妃召见李木禾,这让李木禾心里七上八下,但时间紧急,无从商量,她母亲宽慰她:“不怕,最好能打起来。”

李木禾苦笑:“不是我怕她,我只是不知她要搞什么。”

换了衣裳,王府马车在外侯着,几个粗婢跟车,还有两个年轻丫头站在另一辆车边,两个丫头十五六岁年纪,清秀淡雅,见了李木禾出门,目不转睛的看着,近了,双双低头敛身:“李姑娘请上车。”

车子饰以明黄帷幕,上方帷帘子绣有五爪金龙团纹。

这是在给李木禾一个小小的大将军之女的警告,你有胆你就坐上来。

怎么办?她对那两侍女言:“李家将门,习惯骑马,不惯于乘车,君上许我家历代子孙不论男女,皆可打马过街,我还是骑马去吧。”

边说,另一边已有马夫从边门牵出马来。

那两女见她上马,神色未变,自己钻后面青帷小车里,叫“起身。”

一路惴惴,进了安亲王府,才过了影壁,便见一年近五十的妇人近前,敛身施礼,对她说:“老身姓银,是王爷的奶嬷嬷,姑娘只管去,她为难不了你。“

意思是王爷在罩着她了,心中微暧,不再担忧。

穿过垂花门,进了一条雕龙画凤的抄手回廊,廊边治有小景,假山溪水。

一直走了半里,才穿过另一道垂花门,进了后院,只见院里几丛万年青,装点出一点绿意,廊椽下十多个穿红着绿的丫头规规矩矩低头敛身,悄无身息。

门边一个别了三只花簪的女侍报道:“李姑娘到了。“

只听到茶杯盖轻磕的声音,良久,才听一疲惫女声道:“有请。”

李木禾进去,欲要行跪叩首礼的样子,却是还未跪下去,便听得有太监那特别的音叫:“王爷到。”

李木禾回身,却见王爷已经进门,她欲拜下,王爷已近前虚扶:“起吧,以后亦不必叩首,省却麻烦。”

她本来就不想跪。

王妃坐在那本应该用来接受王府众侍妾拜叩的位置,现在面色阴沉,目光居然有些凶狠地盯着王爷,王爷走起来有一丝丝瘸,现在她眼中无限丑陋。

她曾经也是欢喜过的,安亲王十二岁封王,建了王府却很少回京,一直在丹霞门学道。

他秀美清华,她亦在丹霞门,她诗词艳丽,才名远扬。

他说自己配不上她,讲自己脚伤成残,学了丹药也接不好断骨,让母亲请她另觅高门,她爱他的英俊他的阳光,坚拒不受,最后如愿以偿嫁给了他。

然而新婚之夜让她终身难忘的,不是两心相许两情相悦的水乳交融,而是激情过后看到的他赤着的那只残脚,那是一只骨肉分离,因被马的铁蹄踏出许多碎骨后象干姜一样奇形怪状的无比丑陋的一只脚,她一下子恶心呕了起来,难以自控。

他们的婚姻从最初的期待降至冰点。

他的脸俊美如仙,脚却那般恐怖,她以为,也就是象街上很多不穿鞋的瘸子一样,些许小伤。未料到一个脚掌被铁蹄踏碎原来是这般难看。

她怎么可能再爱他,他又怎么可能再相信这世间的女人?

她后来看到与自己所嫁之人完全一个模子倒出来似的周颛顼,她的感情和悲苦泛滥成灾,她开始了漫长的算计和等待,明知道是个坑,还是毫不犹豫跳了进去。

她冷眼看着李木禾,幸灾乐祸地说:“你不是爱他吗?让他脱鞋给你看一看他的绝世丑陋,与他的绝色容颜正好相反,看一看吧,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恶心。”

安亲王看了王妃一眼,没吭声。李木禾却回头心疼的看着他,她说:“不用看,我见过,我七岁的时侯与师伯路过丹霞门,在丹霞门住过一个月。那时,王爷,王爷还是个少年,我看到在河边,你擦脚穿鞋,我后来一直忘不掉,我想,上天给了你神仙般的相貌,一定是觉得给多了,偏爱太过,所以,所以才这样了。”

她说着时忆起了那个夏日的午后见到他时的惊异,和心底里的许多遗憾和疼痛。

王爷诧异看她,上下打量:“芦苇荡里那个小姑娘是你?”

李木禾一脸红晕的点头:“那时我小,不知道,对不起!”

王爷突然笑了,笑容如朝阳穿薄云:“你不害怕,不厌恶么?其实我为什么还要问呢?走吧,我送你回去,本想你不该来,来一来也好,早晚也要见。“

“李姑娘,你可能还不知道,他对女人,毫不怜悯。”王妃一脸快意厌恶的笑。

李木禾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王爷一眼,他对她歉然一笑,不作解释,也无愧疚不安。

他们双双离去,毫不犹豫,完全无视了王妃的尊严。

他连叩首礼都不舍得让她给自己,自己作了他十三年王妃,因一心恋慕他,十五岁与他成亲,那一年,他也只有十六岁,鲜花初绽的年纪,满怀憧憬,却陡然跌进痛苦的深渊。

是她作吗?不,她没有,任何人习惯了他的那纤尘不染的脸,都沒有胆量再看到他那只脚,那就象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的拼接,只想到了剌骨的疼痛和残忍。

李木禾在大门内阻止王爷送她,她说:“我骑马来的,我还自己骑马回去就好了。“

他温和的说:“一个姑娘家孤零零骑马不好看,还是我送你吧,我也骑马好了。”

沒换衣裳,轻袍软装的骑在马上的安王爷,真正有种尊贵清华的美。

普普通通的黄骠马,沒什么特别的,却骑出了让人仰望的气势。

李木禾有些羞涩,她自己一个人骑马他说不好看,这两个人不是更加不好看了。

安亲王看出她的局促,笑说:“以后这样的日子多着呢,你慢慢适应吧,我也坐够了那让人气闷的车,以后我们出门都骑马吧?”

李木禾纳闷儿:“王爷你后来一直不怕马么?”

“怕呀,怎么不怕,十岁时陪皇父打猎,我想要么骑,要么坐一辈子车,象个娘们,掀开小轩窗偷看窗外,窝窝囊囊过一生算了。”

李木禾听着,马蹄穿过街市,踏出细碎的嗒嗒声,他们走得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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