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很想扭头就跑。

可他明显感觉到脚底像生了钉子一样，两条腿不听使唤，完全动弹不得。

他知道自己在发抖，这是他这个无神论者第一次自我怀疑、自我否定。

陷入深深的恐惧中。

这个小女孩，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没有舌头、不会说话、只会哇啦哇啦乱叫的小梦。

而如今，她不仅会说话，还会唱歌，更像有某种魔力一样让他无法动弹。

齐哲明同样吓得魂不守舍，不过他并不是出于对红衣女孩的恐惧——在他的“见鬼”生涯中，比小梦长相惊悚恐怖的鬼有很多。

只是那罗盘像是要爆掉，指针快速地在整个表盘中大幅度摇摆，像是受到异常而又强大的磁场干扰。

他从没有见过这种强度的磁场。

这次，换小女孩缓慢地朝两人走来。

她一边走，一边伸着双手，看似在邀请，举止却像僵尸般令人毛骨悚然。

惨淡的月光下，她的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气氛诡异而又压抑，像是身处逼仄的空间，外界轻轻一点便会“嘭”的一声爆炸。

直到，

“嘭！”

忽然一声突兀的炸裂，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抓住忐忑的心脏。齐哲明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罗盘爆了！

在指针快速而又剧烈地大幅摆动下，表盘最终被摩擦到爆炸。

陈越只觉头皮发麻，压抑，紧张，一触即发。

他用力把齐哲明抻起来，虎视眈眈盯着面前的红衣女孩，声音低沉刚劲：“你是人还是鬼！”

女孩顿住脚步，她的动作轻飘飘的，如果不是她的鞋尖踢到一片瓦砾，会让人有一种她根本没有双脚、一直飘着走路的错觉。

“我是娃娃……我们一起来玩吧。”

机械而又冰冷的声音。

“滋——滋——”

手电筒的光闪烁了两下，伴随着两声微弱的电流声，在这关键的时刻，手电筒灭了。

“靠！”齐哲明忍不住爆出粗口，用力敲打了几下手电筒，却依然发不出光亮，“偏偏这个时候没电！”

黑暗中，齐哲明慌乱地翻查背包，试图摸出备用电池。

而陈越，不敢有半分懈怠地盯着面前的红衣女孩，手心冷汗涔涔。

都说寂静的夜里，当人的视力处于一片黑暗中，他的听觉和其他感官就会变得非常好。

这时候，陈越听到远处传来细小的“沙沙”声。

有人来了。

陈越拽着齐哲明的胳膊，一步步紧张地向后退。

他并不确定来者何人，绝不敢掉以轻心。

陈越睁着眼睛努力辨认，慢慢适应黑暗的双眼，勉强看清楚一个成年男人身影的轮廓。

他来到红衣女孩跟前，雄厚低沉的声音响起：“小娃，你怎么私自跑出来了？”语气中充满责备。

被称作小娃的女孩好像跪在了地上，垂着头，软软糯糯地说着：“爸爸，娃娃知错了。”

“嗯，跟我回家。”男人言毕，一把抱起小娃，转身离开了这里。

整个过程看似只是正常的父女对话，却有说不出的怪异。

齐哲明快速地把新电池安到手电筒里，“啪”的一声打开手电筒，一束强光射出来，仿佛一把划破黑暗的利斧，顿时让人看到曙光的希望。

已经不见那对父女的身影，齐哲明这才重重地吐了口气。

他浑身疲惫地坐在地上，呼吸粗重。

方才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陈越却仍然紧绷着神经，大脑飞速地运转着——有很多地方十分怪异。

比如，那被称作小娃的女孩明明与小梦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

比如，小娃向男人认错的时候，那种语气、声音，根本不像是孩子向爸爸认错，反而有种情人之间的娇腻；

再比如，男人说带小娃回家的时候，声音里居然有几分颤抖？

他好像在压抑着激动的情绪。

因为什么？

陈越皱紧眉头，无数疑团在他脑海中碰撞揉杂，倏地，陈越脑海中电光火石的一闪——

刚才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有什么东西亮亮的……

秃头……？

秃头！

那个男人，就是秃头校长！

一瞬间，动图里的画面在陈越的大脑里炸裂开来！

拎着布娃娃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孩；

趴在窗口垂涎教室里女老师的秃头校长！

五幅图画里的两个关键人物，刚刚明明就出现在他面前，竟然就这么走了！

走了！

哪会有什么鬼神，不过是人吓人罢了！

痛恨，懊悔，复杂的情绪一时间涌上心头，陈越用力攥紧拳头，发泄似的朝空气怒砸了一拳。

齐哲明已经缓过劲来，他抬头看看陈越，用手电筒光扫了他两下，问道：“怎么了？”

陈越十分不悦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齐哲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刚想说服陈越乖乖地承认吧，但看到地上破碎的磁场罗盘时，表情又变得哭笑不得。

“我的罗盘都碎了。”

陈越瞥了他一眼：“你的罗盘是测磁场的，按你的话说，因为鬼魂有磁场可以被罗盘感应到，所以罗盘才会做出反应。但实际上其他有磁场的东西也很多，罗盘感应到的只是磁力，并不一定是鬼魂。”

齐哲明眯了眯眼睛，站起身拍了拍背包上的土，意味不明道：“你很聪明，但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

陈越不做理会，只当是他的言论让齐哲明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于是齐哲明随口回怼了一句罢了。

“今晚我们注定要在这村子里露宿一晚了。”陈越站在一片废墟上，像夜行的猫一样审视四周，适应了黑夜的眼睛敏锐而精明。

他相信，秃头校长一定还藏在这个村子里，他就像危险的野兽一样埋伏在这黑暗之中，让陈越的心中时时泛起涟漪。

至于那个叫小娃的女孩究竟是谁，为什么和小梦长的一模一样，只有等到白天才能找寻结果了。

好在这个季节的夜晚不冷不热，齐哲明常年走南闯北，不仅吃的了苦而且装备齐全，而陈越虽然家庭条件优越却也不矫情，两个大男孩随便找了一处空地，支起备用帐篷便酣然入睡。

第二天清晨，陈越是被齐哲明的惊叫吵醒的。

齐哲明拿着手机推搡着陈越，语气急躁：“快醒醒！我昨天拍摄的东西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