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朗,皓月当空,斑驳星光洒下淡如轻纱的银晖,地面像是铺上了一层白霜。
京城西郊,蹄声阵阵,四匹快马从西急驰而来。
此时夜色苍茫,视野极低,那四匹马竟然熟视无睹,看来马上的骑士本事了得。
潜伏在哨所里的东厂番子不由得紧张起来,眼看四匹马越来越近,就要闯过路卡去了,一个挡头当机立断,高声喝道:“快,拦住他们!”
两个番子得令,挥刀砍断了悬挂拦路滚木的绳索,只听“轰隆隆”一声,滚木轰然倒在路上,拦住了四余匹快马的去路。东厂档头提刀上前,喝道:“什么人?深夜纵马意欲何往?东厂在此奉命盘查,请速速下马受查!”
“哈哈哈哈……查什么查?你们这些东厂番子竟敢拦你马虎爷爷的路?”马上一个骑士朗声大笑,提着马缰在原地转了两圈儿,忽地探手入怀,拔出一支短火铳,一丛火苗燃起,随后只见火花一闪,红光一闪间,只听“砰”的一声,站在前边的一个番子仰头倒了下去。
其他三人也分别开枪射击,暗哨里的番子瞬间被击毙。
“杨大人让我们务必在子时赶回去,不能耽搁,快走!”马虎说了一句,后面的徐图、王洋、许聪点头称是,四匹马加快速度速往神机营奔驰而来。
神机营里,狼牙三百战士以及五千官兵整装待发。
杨乐目光一闪,骑上马坐直了身子,沉声问道:“东厂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他身后的探子立刻回道:“掌灯时分番子们进进出出尚还频繁,但是后半个时辰就大门紧闭再无动静了。”
杨乐点点头,锁宫闹的动静太大,难免被东厂番子获悉。就在这时,门外战靴“铛铛”作响,马虎等四人大踏步走了进来,杨乐一喜,不待四人拜下去,就连忙抢过去扶住道:“你们可算是来了!”
马虎笑道:“我们得了您的密令,马不停蹄,可算是赶上了!”
杨乐微微一笑道:“东西带来了吗?”
四人立刻从后背上解下四个包裹,里面赫然是十把狙击步枪。
这十把狙击步枪是宋应星大人在榆林的时候制造的,一直放在武库司里面。这次杨乐专门派马虎取了回来。
杨嗣昌以前训练狼牙营士兵的时候,宋应星给他介绍过一次狙击步枪,他记忆颇深,不过,东厂的番子平素只负责打探消,或者奉命拿人,兵器大多是大刀长枪,弓弩大多是射程近的手弩,都说东厂有很多高来高去的江湖人,他们蹦得再高,难道还能敌得了神机营的火铳大炮?于是,他疑惑的问道:“不知杨大人准备这些狙击步枪做什么?”
杨乐笑道:“东厂大本营现在有九千名番子,其中不乏从江湖中招慕来的会武艺的人,咱们的军队要是与其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可他们若是抵挡不住大炮的袭击,想要趁乱逃走,我们却也不好拦截,所以,我们要将他们严密地围堵在东厂之内,绝不能让他们四处逃窜,这些狙击步枪就专门打那些露头的、逃跑的。”
杨乐扫了一眼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继续说道:“再说了,打仗嘛,当然是伤亡越小越好,兵无常形,以奇制胜,不一定要硬拼硬砍,今日剿除东厂,本将是‘火器战’、‘化学战’、‘攻心战’、‘宣传战’,所有能用的战略统统用一遍,你且随本将一起瞧瞧热闹去!”
杨嗣昌莫名其妙地道:“火器战和攻心战,这我知道,可化学战、宣传战是什么?我带了半辈子兵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宋应星在榆林的时候就听杨乐说起过化学武器,还有什么原子弹、臭弹之类的,因为忍不住好奇心,所以就详细咨询了杨乐,此时便向杨嗣昌解释道:“杨大人有所不知,这化学武器,就是在炮弹或者地雷里面添加了一些化学物品,比如砒霜、辣椒面、蒙汗药等等。不在于杀敌多少,而在于扰乱敌人的心志。”
杨乐点点头,宋应星算是基本说对了,不过,他不会明白现在的闪光弹、催泪弹、烟雾弹在军事行动中是多么的重要。见时机成熟,杨乐带领着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马虎身穿红帽青衣,一身大档头的打扮,而张开心等人顶盔挂甲,却是狼牙营的那身行头,五千精兵手拿刀剑弓弩和火铳,三百狼牙士兵除了每人拿着刺刀燧发枪以外,后背上还背了个鼓鼓囊囊的包袱,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大军军容严整,队列整齐,一个个手持着火把,神色凛然、杀气腾腾,在部队的最后边还拉了十门大将军炮,队伍蜿蜒移动,竟如一条长龙,这些人持了圣旨叫开西城门,横穿过京师大街,直扑向东辑事厂。
……
东厂大堂的左厅内,魏忠贤坐在“公正廉明”的大匾下,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崔呈秀、崔应元、孙云鹤、杨寰全都坐在下首。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酷吏在魏厂公面前温顺的像猫儿一般,全然不是平时嚣张跋扈的模样。
魏忠贤沉默半晌,才阴沉地道:“今天晚上宫门落闸上锁提前了两个时辰,厂里一共派出了四拨人马,却连一点消息也探听不到,你们看,宫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崔呈秀迟疑了一下道:“厂公,今日杨乐被刺,公主被绑架,皇上突然下令锁宫,是不是皇上生了怯意,所以才……”。
东厂理刑官孙云鹤眼中凶光四射,不客气地截住他的话道:“恐怕不对劲儿,就算皇上锁了宫,司礼监的人也不可能没有办法传递出消息来,何况所有的宫防处都安插着我们的人,现在皇宫里没有一点儿动静,我们的人在四门处用各种方法联系,里边的人一声不吭,依我看,恐怕司礼监不是没有消息要传出来,而是他们想传也传不出来了吧。”
东厂提刑官杨寰听了霍然动容,难以置信地道:“这……这怎么可能?皇上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内廷和外廷有我们那么多的人,他敢不顾一切地去擒拿司礼监的诸位公公?再说了,他有兵可用么?三千营和五军营的诸位将领能听他的命令?”
魏忠贤若有所思地道:“你们可别忘了,皇上年幼,心气高,不计后果地行事也不是不可能,他若是拿到了玉玺,下了圣旨,五军营和三千营的将军敢抗旨不遵吗?”
魏忠贤思索片刻,继续说道:“为了以防万一,必须再派出探马观察京中动静,其余所有人都留守厂内不得妄动!”紧接着,他冷笑道:“皇上就算锁宫了又能怎样?明日一早,如果宫门不开,我们就以宫中有变为由强行闯宫!”
田尔耕的心腹崔应元迟疑道:“厂公,田大人那边也一直没有消息,会不会也出了什么事儿……”
魏忠贤一怔,沉吟片刻,摇头道:“不会吧?北镇抚司里少说也有三千名锦衣卫,尔耕岂能束手就擒?若是皇上要抓人,岂能没有丝毫动静?”他嘴里这般说着,神色却是有些不安起来,话未说完,他忽然站起身道:“速速下令,让京城里所有的番子往大本营集合!”
众人起身道:“是,卑职遵命!”
……
神机营五千官兵以及狼牙营三百士兵已经将东厂团团包围。在东厂不远处很快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瞭望塔。从这上面可以清楚地看见东厂院里的一举一动。
杨乐和杨嗣昌两人登上了瞭望塔,看着东厂院子里黑压压的一群番子,杨嗣昌皱着眉头说道:“杨大人,可有什么好计策,你的第一步计划是什么,说来听听。”
杨乐微微一笑道:“第一步很简单,轰门立威!”
杨乐往下一指,杨嗣昌顺着所指的方向好奇地往下方看去。
此时,在东安门大街上,十尊大将军炮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东厂的两扇大门,张开心一身戎装,依旧如在狼牙营训练一般,面色平静地望着两扇紧闭的大门,高声喝道:“大炮射角五度,上实心弹,火药十成!”
投弹手捧起实心的大铁球放进炮筒,后面的火药手投入火药,然后立刻用长柄木锤将火药勒实,操炮手则立刻纠正角度,然后放上沾有药水的布条引信。
张开心见一切都准备妥当,大手一挥,高声喊道:“放!”
听到命令后,操炮手立刻点燃了引信,轰隆隆、轰隆隆……十门大炮一起发射,十声剧烈的爆炸声接踵而至,乌沉沉的铁球带着呼啸声从炮口飞出,只见前面巍峨高大的东厂门楼轰然倒塌,木屑、尘土、石片、碎石横飞乱舞,一时间乌烟瘴气,两边的砖墙也垮了大半。
两扇陈重的梨木大门更是飞上了天空,被抛飞到了百米开外的空巷中,然后“砰”的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门口的两头大石狮子也被铁球砸中,一只没了头颅,一只没了屁股。
这种实心弹本身就是专门用来攻城的,虽然对人的杀伤力小,但是能洞穿城墙工事,是攻城的利器。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能够把它的威力发挥到极致。东厂院内的尘烟已经弥漫到了半空,但是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东厂的大堂已经近在咫尺了,前面院子里的番子彻底惊呆了。因为大门被轰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