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甲船在士兵们的瞳孔中逐渐变大，越来越大。龟甲船凭借着一身刀枪不入的铁皮，杀气腾腾地迎面冲击过来。

“右满舵！快！”袁崇焕猛然大喝一声。

甲板上的士兵被这声猛喝震回神来，迅速回到了作战岗位上去。

“开炮！”只听轰轰两声，两侧负责护卫的海沧船齐齐开炮。

李不笨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讥讽一笑，朗声道：“左旋30度，规避炮弹，从侧翼插入进去！”

瞬间，龟甲船象一条鲨鱼一样灵活地在海中拨动了一下头颅，由直面瞬间变为从侧翼插入。

两发炮弹无疑全部打空，落入海中，激起无数朵浪花。

眼看龟甲船离方阵越来越近，周围的小型苍山船甲板上的士兵开始猛烈反击，火铳、弩箭齐齐发射。

然而，这龟甲船的铁皮就是为了阻挡这些弓箭、弹丸而专门锻造的。那些羽箭子弹只在铁皮上留下了一些坑坑洼洼的小洞，对船体没有造成任何伤害。李不笨哈哈一笑，道：“不要挠痒痒，来吧，兄弟们，让他们尝一尝新式铁船的真正威力！”

伴随着他的话音，龟甲船前方的巨大的锚被绳索拉到了半空中，然后象钟摆一样游荡了起来。

袁崇焕心头微寒，急声喝道：“全体撤退！”

但已经来不及了。那重若万斤的铁锚重重地落到海面上，拍打起数丈的巨浪，这一层层的巨浪立刻将最前方的三艘小型苍山船掀翻了个底朝天！

顿时海面上哭喊声、求救声连成一片。

龟甲船像犁地一样从侧面斜斜插进大福船与海沧船的中间，几乎与大福船、海沧船三船并列。李不笨哈哈大笑，大手一挥：“大福船和海沧船侧舷暴露，全舰左右大炮，瞄准齐发，放！”

轰轰轰、轰轰轰……左右各三发炮弹分别击中的大福船的右舷和海沧船的左舷。

顿时，大福船和右侧的海沧船被炸出三个窟窿，火药又引起大火，一时间浓烟滚滚。

袁崇焕也被打出了火气，不再选择躲避，厉喝道：“全体大炮瞄准龟壳，一起发射，放！”

轰轰轰轰轰……大福船、海沧船上面的数十门大炮一起发射，几十炮弹呼啸着朝龟甲船飞去。有的落入海中，有的落入龟甲船的铁甲上。一时间，龟甲船被炮弹震荡地左右摇晃，而上面厚厚的铁皮也被撕裂开来。

龟甲船的乌龟壳终于破裂了！

大明将士们一阵欢呼。

李不笨的笑脸终于不见，气得脸色铁青，厉喝道：“放毒烟。”

顿时，龟甲船前方的龙头里冒出黄色的滚滚浓烟，这是硫磺燃烧产生的烟雾，人一旦吸入过多便会被毒死。

袁崇焕镇定喊道：“衣服浸水，捂住口鼻！”

全体战士们纷纷照做。

过了一会儿，副官捂着口鼻，唔唔地说道：“将军，铁乌龟不见了，怕是隐藏到浓烟里去了！”

“不好！”袁崇焕心里一惊，急叫道：“左满舵！快撤！”

话音未落，只见龟甲船从浓烟里急速冲了出来，顶着船头上那个的大铁锚，如同一只奔腾的大铁牛狠狠地冲撞了过来！

大福船已经避无可避。“砰”的一声，咔嚓！大福船从中间裂开一条诺大的缝隙。海水瞬间蔓延进船舱里来。

就在此时，左边的那一艘海沧船早已经悄悄地绕到了龟甲船的屁股后面，甲板上的那位指挥官对着袁崇焕行了一个军礼，然后高声喊道：“为了大明，冲锋！”

海沧船在他的怒吼下狠狠地撞击在龟甲船的屁股上。

“砰！”的一声，龟甲船的船体一阵摇晃，从中间裂开一条小小的缝隙，不过可惜的是依旧没有碎裂开来。而海沧船的前半边身子已经全部撞碎，慢慢沉入海底。所有士兵英勇殉国！

“苍山扔钩锁，给我捆住它！”袁崇焕眼中充血，大吼一声。

一瞬间，数十条带着铁钩的绳索迅速抛到了铁甲船的栏杆上。四面八方的小型苍山船将龟甲船牢牢地栓在了中央。

李不笨知道大事不妙，怒吼道：“开炮，把周围小船统统击沉！”

轰轰轰，龟船上的十门火炮不断喷吐出一枚枚炮弹。

然而，七艘小型苍山船宁可被击中，也绝不会松开绳索，选择后撤！

“全体瞄准龟船，自由发射，放！”眼看着自己的大福船即将要沉入海底，袁崇焕下达了最后命令。

轰隆隆、砰砰砰、刷刷刷……红衣大炮、佛郎机、碗口铳、噜密铳、喷筒、火箭、弩箭从四面八方一起发射。

龟甲船顿时被无穷无尽地战火覆盖。喷发出一团团浓烈的火焰。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李不笨带着惊骇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铁甲战船被撕裂开来，然后慢慢地往海底沉了下去。

随后，大福船也跟随着龟船的脚步，彻底沉入了海底。

“快救将军。”活着的将士们一起把袁崇焕救上了救生小船。

……

杨乐终于等到了崇祯船队的到来，十艘三桅帆船凭借风力，如出弦的利箭往皮岛疾驰而去。

一路上出奇地顺利。只是后来在海面上发现了许多破碎的木板，杨乐以为是海盗打劫了船只。根本想不到袁崇焕替他踩了一枚“地雷”。

毛文龙将军在几天前就收到了飞鸽传书，袁大都督要来皮岛大阅兵，所以，他每天都派人在渡口站岗放哨。

“报！禀报将军，海面上发现十艘船只，正往咱们皮岛方向驶来。”站岗侍卫禀报道。

“看清楚旗帜了没有？”毛文龙询问道。

“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再探。”

“是。”

毛文龙收到消息，急忙把他麾下最信任的三个人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给召唤了过来。

他端坐在椅子上，扫了下方三位得力干将一眼，说道：“诸位，袁都督要来阅兵，说说你们的看法。”

孔有德率先说道：“袁都督恐怕是新官上任，先要摸摸咱们的底。”

尚可喜说道：“我看是接着阅兵的由头，调查咱们的人数。”

耿仲明补充说道：“不仅如此，袁都督恐怕是怀疑咱们吃空饷，查账目来了。不过，恐怕我要让他失望了，因为账目我都已经弄好了。”

毛文龙点点头，手下这几位干将还是十分得力的，他沉吟片刻，道：“袁都督马上要来了，你们去欢迎，我在这里等他！”

“是。”

……

十艘船在皮岛渡口停船靠岸。

杨乐几费周折终于踏上了这座久违的小岛。

后面的崇祯依旧扮作一名小校尉。

这扮猪吃虎的小游戏，崇祯小皇帝是玩上瘾了。用他的话说是――朕喜欢那种被人识破后震惊的感觉。

当毛文龙的三位大将看到迎风飘扬的“杨”字钦差旗帜的时候，都是一愣。孔有德猛然醒悟道：“驸马爷先来了！”

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三人相互对了一眼，急忙转身往回走，想要通知毛文龙。

杨乐早已经看到了三人，也猜到了三人的身份。不过，他没叫住他们，而是任由他们去了。

仅仅过了一会儿，毛文龙便慌慌张张的跑到跟前，擦了擦汗，笑着说道：“不知驸马爷驾到，有失远迎啊。”

杨乐看到毛文龙出现，暗暗松了一口气，想着袁崇焕未到，还是自己的船要快一些。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袁大都督的海军几乎全军覆没，他的救生小船还在海上飘着呢。

见驸马爷不说话，毛文龙一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驸马爷，屋里请！”

杨乐被请到屋里，坐在了主座上。杨乐回头瞧了崇祯一眼，道：“我的侍卫也累了，麻烦毛将军给他搬张凳子。”

毛文龙还以为杨乐在考验的忠诚度，心里虽然不太乐意，不过依旧照办了。

杨乐点点头，道：“皇上派我来的旨意，很多天以前恐怕毛将军就已经收到了，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毛文龙知道要进入正题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道：“臣真的是愿望的，请驸马爷还臣一个清白。所有的账目明细您都可以随意过目调查！”

杨乐微微一笑，道：“不必了，我相信毛将军不会做出败坏朝纲的事情，其实，我这次来，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毛文龙惊愕道：“什么目的？”

“救人！”

“救人？谁啊？”

“你！”杨乐盯着毛文龙的眼睛说道。

“我？”毛文龙一愣，然后哈哈大笑道：“呵呵呵，不可能！谁要杀我？而且在这皮岛上谁敢杀我？谁能杀了我？”

崇祯在后面眼色一眯，心里暗暗想到，朕能杀了你。

“有人能杀了你，你信不信？当然，除了皇上。”杨乐问道。

“他是谁？我不信。”毛文龙摇头道。

“袁都督。”

毛文龙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道：“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敢杀我？我可是总兵，朝廷的重臣！杀了我，他也活不成。”

“他就敢，为何不敢？因为他有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

“哼，他有，我也有。”

“你的是熹宗皇帝的，他的是当今皇上的。一个是死人的，一个是活人的。你说谁的更厉害？”

毛文龙沉默良久，眼睛直直地看了杨乐半晌，猛然问道：“不知驸马爷为何救我？”

杨乐只送给他三个字――“为大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