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廉的帮助下,吕布一行人很快找到落脚的地方。这是一间客栈,平时素来无人居住,只有重大日子的时候,才会有客满。
张仲过寿,对雁门而言姑且算是重大日子吧。
吕布一行人被安排在二层的甲乙丙丁四个房间,而还有戊间的客人,是一个年岁约莫在二十五左右的男子,负剑不离身。
吕布是在与众人出去吃饭的时候与这位男子擦身而过,男子先行离开,吕布却皱眉停下脚步。
“大人,怎么了?”一边的戏忠察觉到吕布的不对劲。
“这是一个高手。”吕布如此说着。
他转身望着宋宪,却发现宋宪只是挠头:“高手,完全没有看出来啊。”
吕布皱了皱眉,已经藏敛锋芒到如此地步了么。
熹平六年十一月乙丑日,雁门太守张仲大寿。
张老将军过寿,或许是熹平六年的雁门唯一一件喜事。自党锢之祸愈演愈烈,大汉各地的清流都被宦官势力清洗了大部分,而新上任的官员为了保护官帽,尽敛财之能事,一份送朝廷,一份留自己。而再加上连绵的天灾,导致百姓破产,无钱无粮,田地被世家所兼并,无奈卖身成奴,只为苟活。
远在雁门的百姓,虽说没有受到苛政的影响,却也有天灾连绵不断,雁门土地贫瘠,这下更是多了不少流民。张仲虽说名声在外,却也不是以治民见长的太守。再加上两月前战败的影响,更是雪上添霜。
凭心而言,张仲并不想操办这个大寿,但却又不得不为之。
并州的张家,最近衰退的厉害,其中张家家主张懿和张仲不和,担心张仲抢夺家主的位置,但张家的第二代和第三代并无出挑的人物,他不得已借助张仲的影响力,维持张家在并州所在的世家地位。这一次张仲过寿,是张家要搭建的平台,希望和别的世家进行合作,并且吸引人才补充张家。
在这个家国天下思想盛行的朝代,家族的利益永远摆在第一位。
吕布一行人早早就来到了雁门太守府门前,考虑到以后对付鲜卑可能需要张仲出力,他便将姿态放的比较低。
这次过来,他只带了戏忠一个人,而宋宪则是陪着小貂禅去逛街了。
望见守门的小吏,吕布和颜悦色道:“劳烦通报一声,五原太守吕布到。”
小吏诧异的望着吕布两眼,点点头:“好的。”
没过多久,小吏便出来,恭恭敬敬:“张大人请吕大人进去。”
“劳烦了。”
吕布点了点头,昂首踏步,而戏忠跟随身后,穿着显得宽大的儒衫,有些不伦不类。
只听他淡淡道:“大人,这太守府倒也是阔气。”
吕布没有接话,朝着主厅踏去。
如果不是知道张仲的年龄,任谁都不会把位置上的老者和七十岁的高龄联系在一起。只见张仲的头发不过鬓角灰白,但气色却是康健,不愧是沙场宿将,举手投足之间有莫名的威势。
吕布进来,微微躬身行礼:“后进吕布见过张老将军,祝老将军平安康健。”
“哈哈哈哈,五原吕太守,雁门可是传了你好久的名声啊。”张仲开怀大笑道:“来,左边坐。”
“谢老将军。”
吕布带着戏忠,往一侧坐下,等他打量着主厅的时候,却看见了他的对面坐着前几日在客栈上遇见的高手。
“敢问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吕布终于按耐不住好奇,询问青年的名字。只是青年却是理也不理,闭目眼神。
在吕布身边的戏忠微微一笑:这人,好大的傲气。
就在吕布暗中愠怒间,却听外面一声传唱:“郑家家主郑敏到。”
张仲直接站起身,大笑一声:“郑家主远道而来,寒舍蓬荜生辉啊。”
郑家的家主郑敏模样似乎还不老,五十岁左右,若是不计较身份,一眼望去只觉得他是个和和气气的人:“张老将军客气了,能够给张老将军贺寿,是我等的荣幸。”
张仲闻言,大笑。显然郑敏的恭维让他很受用。
吕布只是淡淡的望了一眼,他对郑家的印象不深,只听闻过郑家二公子郑游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而后便没有印象了。或许是在倾轧的乱世中覆灭了。
“严家公子到。”
却是见两个面若冠玉的公子来到堂前,其中严智沉声道:“严智与二弟严信见过张老将军,家父身体不便,未能亲身前来,还请见谅。”
张仲笑着应了一声:“无妨,贤侄能来便是有心了。”
吕布静静打量着两位大舅哥,严智举止有礼,风度翩翩;严信相貌英伟,气质不俗。前世的他少有和这两位大舅哥打交道,大概是因为没想到乱世会来的这么快。前世的他跟随丁原去洛阳之后,便一直在漂泊。
想来这两位未来的大舅子,对吕布也是很不满意吧。
就在吕布思索间,又传来了一阵传唱:“王家家主到。”
他死死地盯着一个人,跟随在王家家主后面的一个儒袍书生,心中暗震:“他怎么会在这?”
却听见人群中议论声悄然响起:“这是大儒王允,他也来这里了。”
“是那个王家的儒学天才吧,与蔡大家不分秋色的这种。”
吕布闭着眼,脑海中努力回想前世的一幕幕。
他是动乱的大汉朝之前最后的司徒,是貂蝉的义父,设计杀害董卓的真凶。他曾有一次机会可以挽大厦于狂澜,让大汉朝至少维持几十年甚至中兴,却因为他的刚愎自用使得大汉朝分崩离析,让天子蒙尘。
他是儒学和权术的天才,却少了眼界和心胸。
“司徒……么?”吕布喃喃着,对王允有着说不出的复杂。
他和吕布同为政敌,又互为盟友。他给了吕布温侯的荣耀,却用他如刀刃,视之为武夫。说他心存社稷,却眼界狭窄,迫不及待收权;说他自私自利,却有在兵临城下时纵身一跃,只为了李、郭退兵。
吕布曾和陈宫议论过大汉司徒,说王允,陈宫只叹道:“王司徒只是太天真,觉得天下人都心存大汉。”
或许是大汉四百年深入人心,给了王允错觉。
“这位便是享誉士林的王大儒么,果真是气度不凡。”戏忠喟然叹道,眼前的王允只是布衣,但不论是在哪里都会受到礼遇,他的名声和蔡邕不相上下,在士林中,仅次于遗存的司徒桥玄。
“嗯,并州留不住他。”吕布随意的说着,算是回答戏忠的话:“适合他的地方,叫洛阳。”
“养名为官么。”戏忠眯着眼,马上就听懂了吕布的意思。
王家家主王昊显然对众人的言论很满意。王允在士林的地位不低,这样就能够让王家安静的发展壮大。王家二代子弟平庸,三代子弟却是人才辈出,日后王家一定是大汉不可忽视的世家。
只是可惜他的弟弟王允不喜做官,朝廷征辟几次都推脱不去,不然现在的王家甚至已经超过严家以及张家。
大儒王允的傲气并不重,只见他微微欠身:“不才王允为张老将军寿贺。”
张仲哈哈笑道:“吾乃粗人,能有大儒为某贺寿,简直开怀啊。”
显然,张仲是豪迈之人,对文武之分看的很淡。
只听张仲笑道:“来,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剑师王越王伯安,一手剑术出神入化,十八岁曾只身前往贺兰山去的羌人首领首级,乃是真正的年少英雄。”
张仲说完后,只见吕布对面的负剑男子,神色依旧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