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人心诡谲,后宫之中同样各有各的心思。
张让的神色毕恭毕敬,而语气却生硬寒冷:“不知娘娘想好了没,皇帝身边可是不少美人。”
此时的张让正在和何思谈话。
那个被他所鄙弃屠夫的女儿,果然也如同屠夫般胆小。在何思诞下刘辩的时候,张让便积极策划让何思登上皇后之位。即便是何进对此也欣喜不已。但难就难在何思她不敢争。
尽管这几日刘宏对她同样恩宠,但何思的内心却愈发自卑惶恐。与她同享一个皇帝的人,不是高官之后,便是世家之女。其才情,见识,谈吐都远超过她。而她不过是有幸凭着姿色飞上枝头,又怎么敢奢望能变成凤凰呢。
她的声音婉转哀求:“张常侍,这后位不争不行么,妾身不过屠夫之女。”
张让呵呵一笑:“便是因为屠夫之女,所以贵人才必须要争。诺大的北宫,可是埋着不少白骨。”
何思被吓坏了。
只听他声音低沉:“贵人,可别怪我没有告诉你,宫中王美人可是诞下皇子协,娘娘若是不争,该怎么让皇子辩继承大位。”
一番话,将何思吓得冷汗涔涔。大汉朝前后四百年,皇权之争父子相残的例子简直不要太多。她顿时六神无主,慌乱向眼前的张让询问:“张常侍,妾身该如何做?”
张让阴沉沉的笑着:“贵人放心,奴才已经安排好一切了。”
眼前的皇帝正值年富力强之时,对张让而言,等到下一任皇帝长大他便已经老了。如何能够抱紧眼前皇帝的大腿才是要紧事。但张让也有他心中的苦啊,都是说他人前显贵,可谁看得到他人后受累呢。尽管宫中的中常侍有十二名,但备受恩宠的如今只剩下曹节一位了。即便是除掉了曹节,他还需要面对诸多同行的竞争。
在其他中常侍还在拜伏在曹节的余威的时候,张让便已经要为自己寻找盟友了。何贵人实在是不错的选择,她没有世家的底蕴,好操控,好糊弄。若是让何贵人成为皇后,让何贵人入宫的张让自然也会受到惠顾。
而至于如何让何贵人成为皇后,张让同样有了主意。
袁府之中,袁逢正在书房之中沉吟,半响之后,书房的门被缓缓推开。只见袁隗走了进来,坐在袁逢的对面。
袁逢闭着眼在问:“查清楚张让了么?”
袁隗不以为意的说了声:“一个中常侍,小角色而已,不过他的提议,确实不错。”
半天之前,张让拜访了袁家,希望让袁家带头上谏能够立何贵人为后。而不得不说,袁逢和袁隗动心了。
随着汉初的几代天子逝去,大汉的朝堂一直都被世家、外戚和宦官轮流把控着。外戚和天子是姻亲,宦官是天子的家奴。本质上是天子和世家一直在相争。而当外戚坐大的时候,即便是天子也需要小心翼翼的去对待,一如当初的霍光、窦武。
没有根源的何家,对他们来说确实是外戚最好的人选。一个人的出身决定见识,袁逢相信,只需要稍稍露出手段,便能将屠夫何进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笑了笑:“张让此人野心不小,何贵人是他带入宫中的,何氏成为皇后他便是最大的受益者。”
袁隗呵呵一笑:“可把那屠夫捧上去,袁家也能得利不是么。至于张让,顶多贪图些钱财便是了。”
两人相视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自明。他们知道,刘宏不会拒绝何氏作为外戚。霍光在世之时,最憋屈的就是天子。
光和三年,何进之妹乘机向灵帝献媚,最后被立为皇后。何进当然因此而发迹。而这一切,和所有人都有关系,唯独和大长秋曹节没有了联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曹节老了。当初诈称皇帝的诏令以长乐食监王甫为黄门令,带兵诛杀陈蕃和窦武以及尚书令尹勋、侍中刘瑜、屯骑校尉冯述,并将他们全部灭族的育阳候,已经花发皆白,垂垂老矣。
洛阳的士子对此咬牙切齿,让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得以善终,不得不说是一个讽刺。但他们完全没有办法。
曹节也渐渐的不再关注不相干的事情了,他现在最想要做的是如何在临死之际,安排好依附自己的曹家。关于立后,放在以往他肯定是要掺合的,但现在更多的也是冷眼旁观。张让有野心,他也觉察到了,也管不了了。那个当初跪倒在他面前的太监,现在竟然有发迹的机遇,令他有些唏嘘不已。
他找到曹雍,叹道:“进才啊,这些年我树敌太多,我死之后,便留下曹破石供人泄愤,你便带着曹家离开洛阳,然后找个地方扎根吧。”
曹雍叹着气,只叹息一切都无可奈何。
他最能理解曹节的苦衷。
在曹节权势滔天的时候,他难道不想要和文官和好,与同僚结交,去洗刷在洛阳城中不知道被骂了多少次的污名吗?他比任何人都想要一个好名声,但是他不能。因为皇帝需要用他去做一些龌龊事,这些污名便只能由他背负。只要曹节想要洗白,那么他就会被刘宏一脚踹开。
曹节的权势是皇帝给的,离开了皇帝,他什么都不是。
谁也不想背负骂名中死去,可纵使人前风光一辈子,这又能够如何呢?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但即便清楚,也不代表愿意去说破。
总有人是要去当替罪羊的。
曹雍在年轻的时候,便想要利用一身才学造福苍生,匡复社稷。他自诩有大才,或能出将入相。但曹节的遭遇却让他沉默了。
大汉朝弊病丛生的源头不在于天灾,而是人心。
“曹公,一切交给雍即可。”
曹节欣慰的看着曹雍:“好了,咱家还没有老,莫要让不相干的人看了笑话。”
光和三年四月,江夏郡蛮起兵反汉,与庐江郡黄穰起义军合兵,有众十万余人,连破四县,朝廷震动。大长秋曹节举荐庐江太守陆康率军进讨,大破之,江夏蛮等军投降。而谁也没有注意到,诺大的曹家已经空了一半的人。天子派小黄门宣旨的时候,曹家人便相随护送,为首的人便是曹雍。
他还记得曹节对他说的最后一段话:“你带着曹家去庐江,有陆家照拂一二扎根便不难。之后的日子,有劳督促后生去学习,举孝廉,再入朝为官。这样曹家才能长盛不衰,莫学我再入宫门。”
此后,曹节养子曹破石在洛阳城内欺男霸女,行事愈发放肆,引得众人哀怒不已,恨不得生唾其肉。但在大长秋曹节的照拂下,却毫无办法。整个洛阳城怨言四起。
在市井之中的马元义见到了机会,大力宣扬太平道教,并且交好一些朝中官吏,甚至皇帝刘宏都听闻太平道教的大贤良师之名,认为太平道的发展无关紧要,不予理会。
朝堂之中,谁也没有把这件事当成要事。
而朝堂的放任同样传到了地方,太平道的势力开始勾结了方方面面,大贤良师的贤明遍及八州,即便是大汉之中的边疆也不例外。
“什么,张角来到了五原?”
吕布一拍桌子,望着陈逸不由问道:“他来五原多久了,想来干嘛?”
陈逸苦笑一声:“大贤良师来五原已经三日,现在正在百家讲坛中与蔡大家辩论。”
吕布揉了揉脑袋,他觉得这个世界全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