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勋辞官后,整个凉州大地依旧还在诡异的平静中,耿鄙征调六郡兵马,连连操练,欲要待来年征讨韩遂。天水太守傅燮在得知盖勋辞官后,他也是感觉懊悔不已,早年他跟随皇甫嵩随军出征平定黄巾,并不是对军事方面一窍不通的人。只是之前盖勋找他商议,他觉得要维护新任刺史的权威,所以才没有听从。
他对耿鄙陈言:使君初上任,郡兵还未训练。子曰“以不教之民战,是谓弃之。”如今您率领这些人去翻越陇地,实乃危之。叛军若听闻天兵将至,必定惶急而万众一心。羌人作战一贯勇猛,势不可挡,而吾军多为将不识兵,兵不知将,极容易哗变,如若此,悔之晚矣。不若吾等先避让其锋芒,暗中整军备战。羌人见吾等不抵抗,定认为胆怯,羌人好利首领又多,则容易生乱,那时吾等兵精将胆,伐无道,建功立业措手可得。如今还未万全,使君欲要春日出兵,实乃下策。
耿鄙听完傅燮的意见,暗中召集程球,听听他的言论。程球不懂军事,但是他懂人心,明白耿鄙建功立业迫切的心,于是便道:“使君,那傅燮到任后,在城外广开屯田,列置四十多个营地。甚至有羌人来降,若是时间一长,那羌人会不会全都知晓傅燮而不知使君。”
傅燮在整个天下都颇有名声,近年来羌人一直在叛乱,即便是皇甫嵩也难以攻克,司徒崔烈谏言放弃凉州,当时还是议郎的傅燮厉声便说:“若为天下计,请斩司徒头。”
当时他言论一处,满朝哗然,尚书郎杨赞弹劾傅燮在朝堂侮辱大臣,刘宏倒是饶有兴致的问:“此言何故。”
傅燮说:“当年匈奴单于冒顿忤逆吕太后,上将军樊哙夸口说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如此忠君爱国,季布仍然说樊哙可斩。凉州为天下要冲,国家藩卫,高祖与郦商平定陇右,武帝开拓凉州,设立四郡,如斩匈奴之右臂。如今凉州治理混乱,常有叛逆,天下为此骚动,陛下寝食难安。崔烈以宰臣地位,不能为国分忧,却要割弃一方疆土,实令人不解。若让异族得到凉州,则会酝酿入寇三辅,汉境此后不得安宁。如果崔烈不知道这道理,那就是愚昧,如果他明知而为,那么他就是对陛下不忠!”
而后赵忠欲要与傅燮交好,听从执金吾甄举的话,为黄巾之功赏赐傅燮。他对傅燮言:“只需以后少管中常侍的事,便是万户侯也不难封。”傅燮严词拒绝,故此西迁为天水太守。
此后,傅燮在天水郡善待百姓,其声望愈重。而在北地郡的傅家也因此得到实惠,然则傅家崛起,却大大损害了程家的利益。
程球的名声并不好,但是胜在程家在凉州经营多年,每一任刺史都要对其礼让三分。而傅家的崛起却是告诉别的官员还有可供选择的对象,便是抛弃程家也无碍,程球对此时常忧虑,想尽办法要打压傅家。
这是一次打压傅燮的机会。
果然,耿鄙听闻程球的话后,便对傅燮说:“吾率天兵讨伐叛逆,有大义持身,叛军见此自是仓皇而逃,何来有败。”
傅燮见此,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在耿鄙和傅燮还在为出兵而争议的时候,此刻的马腾正在天人交战,他的思绪乱得很。就连儿子马超连声呼唤他也不见得答应。
“父亲,怎么了?”
十岁的马超长得如寻常人家十四岁孩童般高大,自从马腾当官之后,整个马家虽说不算大富大贵,却也是衣食无忧。此时的他刚刚习完枪术,一脸担忧的望向马腾。
马腾反应过来,说道:“吾儿不必挂怀,为父没事。”
马腾却是摇了摇头,对着马腾说:“父亲,马超乃马家长子,今年已经十岁,可以为父亲分忧了。”
马腾闻言惊异,顿时老怀大慰,道:“既如此,为父便与你说说。”
令马腾感到忧虑的是他在军中的前途。当盖勋未辞官时,马腾作战勇猛,已经晋升为军司马,在军中颇有勇名,本以为在盖勋的照拂下,再加上自己的军功,日后或许可以晋升为一方将军,卫国戍边。但盖勋辞官后,他虽还在军中,却已经感受到了排挤,耿鄙信任程球,程球任人唯亲,他在军中不复有出头之日。
若是在寻常时候,他也会满足,军司马是不小的官,比当初砍柴养家的时候不知强到哪里去了。可自从他见过吕布,同样是寒门起家,吕布却已经是名遍并、幽、凉三洲的征北将军、关内侯。成为凉州三明之后天下游侠武人的榜样。马腾承认他和吕布是有差距,但并不至于一个是征北将军,一个只是军司马吧。
而当韩遂联系到他的时候,他的心中便挣扎了。
“今寿成兄作战凶猛,然依旧是军司马,何年才复有出头之日。”
他反复咀嚼着韩遂的这番话语,心中的不甘愈发强盛。然而每当这个念头升起,伴随而来的是对盖勋的羞愧。他对马超说:“盖别驾待吾不薄,然则在军中,吾毫无出头之日,不知该当如何?”
马腾说完以后,自己便又笑了出来,他心中想着:马寿成啊马寿成,你心中确实是糊涂了啊,还指望十岁的儿子给你出主意。
却见马超一本正经的言道:“父亲,超以为当联合韩遂。”
马腾愣了愣,问:“为何?”
“父亲如今乃是军司马,朝中无人,日后升迁便也困难。且凉州刺史征调六郡兵马讨伐韩遂,想那韩遂扰动天下,岂会是无能之辈。超以为其过于急功近利,必定失败。父亲乃汉官,即便失败不丢失性命,恐也有失官之虞。”
马超顿了顿,又说:“若父亲与韩遂联合,凭借父亲在凉州的威望,可自成一军,不必受制于人。如今大汉连年天灾,更兼战火,难顾凉州。父亲自成一军后,再上降表,朝廷为了招安,定不会再举兵戈。”
马腾听完,惊诧马超条理清晰,有大局观,不由叹道:“吾儿当非寻常人也。”
他听马超说完后,便下了决定联系韩遂。而也是在此时,韩遂正在拜访一个很重要的人:斄乡侯董卓。
当初张温未回归时,曾分六路相继讨伐韩遂,其余五路皆失败,唯有董卓全员班师,屯兵于右扶风。朝廷因功封董卓为斄乡侯,封邑一千户。对韩遂而言,董卓麾下有数万西凉铁骑,让他非常忌惮。
他很想让董卓跟随他反叛,然后共分雍凉,董卓养兵日久,其不臣之心早已暴露。然而董卓却是看不上韩遂,包括李儒也说现在还不是扯旗造反的好时机,所以不搭理。于是韩遂决定退而求其次,只需要董卓不插手凉州的战事就好了,为此,他愿意付十万钱,年供千匹战马。
这算是极为公道的价格,董卓问了李儒,李儒也是建议先不要把兵力耗在凉州上,让董卓再谋求河东太守的职位。他一直坚信着天下有变,占据河东可以迅速占据长安和洛阳,以夺天时。
对于这战略上的事,董卓一直都是听李儒的,至少在现在之前,李儒所有的谋划基本上都没有出错过。当然,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轻易答应韩遂,而是讨价还价了一方,以年供一千二的战马为要求,不参与凉州战事。
自此,韩遂对耿鄙施行的合纵手段,才算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