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虽死尤荣

在黑暗之中，就在此刻，轰然地迸发出一声怒吼，那是猛虎长啸，刚劲而嘹亮，犀利而睿智，勇猛而深邃。

那只神秘的生物，终于苏醒了！

整片大雁塔完全被金色的光芒所笼罩，先前的黑暗被彻底地一扫而空，找不到任何一丝阴暗的地方。这光芒，已然超越了世间的一切光芒，甚至让人误以为，世间要因此而俱灭。

原本不可一世的地狱战神，与之相提并论的话，也不过是萤火之光罢了。

封印大雁塔的透明金刚护罩顷刻间崩裂开来，犹如透明的琉璃破碎一般，化成粉末，洒落一地。

地狱战神见封印解除，欣喜若狂，正欲转身离去，就在转身之际，忽地光芒紧紧收拢，所有的光芒都融进黑雾之中，在这一刻，仿佛一切都瞬间凝固。

黑雾缓缓消散，隐约地看到两盏锐利的光辉，冷冷地，注视着外面的世界，以及乱了方寸的地狱战神。

一股凶残暴戾的气息犹如大浪滔天般地迸发出来，着实让人绝望到了极点的气息，充斥着塔内的各个角落。

那具身影终于浮现出来！

苍夜已然不是原本那个形态，而是人形虎身，与之前吞噬了虎妖而变幻成的形态相似，唯一的区别在于他那数道虎纹，不再是青色的，而是变幻成金黄色。尤其在他额头上，赫然地刻着“天”字，而不是一般“王”字。

这数道金黄色虎纹，以及额头的天字，不正是噬天虎的标志吗？

噬天虎，拥有毁天灭地般力量的凶兽，它的原身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一的梼杌(taowu)，后来被轩辕大帝打败，封印在九幽之下。之后历经千百年，重现人间，只不过变幻了形态。由于噬天虎极其暴戾凶狂，为害三界，玉帝领数万天兵前去镇压，激战三个昼夜，最终以仙帝之威，将其斩落。

苍夜一声嘶吼，脚下曾经坚硬无比的地面，此刻已然完全崩溃，无数道裂纹龟裂蔓延开来。

漫天呼啸的热浪火焰，伴随着苍夜的又一道虎啸，犹如惊涛骇浪般，顷刻间就到了地狱战神的面前。

地狱战神面对这滚滚而来的火焰，露出了绝望的神色，仿佛已然无法呼吸。

瞬间，地狱战神犹如置身于烘炉一般，饱受炼狱之火的煎熬，不经意地嘶喊出声来。

火焰一直燃烧着。。。

苍夜撇下地狱战神，悄悄地走到方逵身旁，露出一丝悲意，低声道：“方大哥，我带你出去。”

方逵脸庞苍白得如死寂一般，仿佛没了半点气息，顾不上全身的刺痛，露出欣慰的笑容，关切道：“我的好兄弟，大哥实在是对你刮目相看。你且好好听我几言，今日之事，必然会惊动朝廷，你且速速离开此地，待到回复原初面貌再入尘世。”

苍夜凄声道：“方大哥，你不要多言，我先带你去疗伤。去那化生寺，一定能治好你的伤势。”

方逵悲凉地摇头道：“我恨不得有更多的时间能与你闯荡江湖，最好能目睹你成为万名称颂的侠士。只可惜我伤势过重，生机已过，即使空慈方丈亲临，也救不了我。我只希望死后，将我葬在红枫林的西北面，那里还有我妻儿的坟墓。”

苍夜死命地搂着方逵，放声大哭，泪水早已将他的衣衫给浸湿了。

方逵面容平静地说道：“贤弟再应承我两事。一事是替我找寻塔内的龙之心血，将它带回与我一同埋葬，好让我完成夫人的心愿；二事是料理好我那陋室，毕竟那间陋室是我与妻儿间最美好的回忆。”

苍夜悲叫道：“大哥，我都答应你。你别再花费力气了，我即刻就带你去化生寺找那秃和尚疗伤。”

方逵忽地猛烈地拽着他的手臂，说道：“如果有朝一日，有人来找我，一定要告诉他，我永远都是方府。。。”话未言尽，方逵与世长辞了。

只是弥留之际，那道喜色又是何意？

苍夜抱着方逵的遗体，这世间唯一的亲人，痛哭地昏厥过去。

等待再次清醒之时，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已然不在大雁塔内。

因为他对方逵的兄弟之情极深，现已阴阳相隔，伤心欲绝之下，神情恍惚，全然没有察觉到四周的异样。

他蜷缩在那里，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悲凉，一想到方逵的身影，就暗自垂泪。

就在此刻，屋外推开了一扇门，走进几人，领头的竟然是程咬金。

程咬金见苍夜苏醒过来，慌忙走向前查探，先是一喜，随即阴沉地脸说道：“你这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那个大雁塔是你说去就去的地方吗？还好你福大命大，躲过了这一劫。我万万没想到你这一睡就是两日，着实让我担心不少。”

苍夜哑口无言，只是紧紧地抱着被褥，一声不吭。

“唉！”魏征缓缓步入，长叹道，“人终会有到死的那天，苍小弟你要节哀顺变。未来的日子还很漫长，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一定要保重身体为好。”

苍夜浑身杀气腾腾，面部五官扭曲，狰狞无比，硬生生地从口里吐出几个字：“滚，你们都给我滚！”

众人失色，其中一个大汉竟然霍然地走向前，重重地扇出一掌。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屋内回荡。

那名大汉冷声道：“莫非方逵的死只有你一人难过？他可是我李绩的好兄弟，现如今人鬼殊途，我。。。我。。。”大汉支支吾吾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名大汉便是赫赫有名的英国公李绩，也是方逵的结义兄弟。当日李绩追随李密大败于王世充，被俘虏成为阶下囚，好在方逵冒死解救，方才保全下来。之后二人因为志同道合，结义为弟兄。

苍夜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忽然紧紧地抓住李绩的手，急声道：“方大哥的遗体在哪？我要让他入土为安。”

李绩眼眶之中微微泛红，显然也对方逵之死而悲痛万分，拍着他的肩膀低声道：“你且安心，我已经亲自将他的遗体葬在他的妻儿身旁。”

苍夜应了一声，不知为何，在这昏天暗地的孤寂时刻，李绩竟然带给了他无尽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