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川看着尸体有些失神的说了句:“他肚子里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还是不要再增加别的了吧……”
邢老叹了口气,然后有些固执的说:“虽然事实摆在眼前,但我还是不相信。这些东西是通过什么方式进入到他腹腔的?自己长出来的吗?也许我该好好检查检查腹腔壁里面有没有什么线索,你们给我点儿时间,别影响我。有了消息我会告诉你,在那之前,不要再送尸体来了。有案子的话,就先让田甄他们做吧。我必须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的话,这就会成为我干了一辈子法医之后的最大遗憾。”
罗川没有反驳邢老的意思,只追问了句:“除了这些东西,他身上还有什么线索是您需要告诉我的吗?”
邢老好像终于想起了正事,连忙说:“哦哦,对对,我还没给你们说说这个人的情况是吧。我的所有注意力都被他肚子里的东西吸引了,抱歉。那个……我之前说他有传染病,这是真的。这个人的生活一定是很不检点,乱到常人无法想象。虽然说现在已经正在治疗了,但是你们应该知道的,梅嗯毒作为我国第二大传染病,一旦得了,终生带毒。所以,他现在的短暂见好,应该没什么大效果。还有,我看了看,这个人的胆囊和肝也不太健康,需要及时医治。如果他还活着的话,现在应该会在医院里住上很长一段时间,做各种手术吧。”
“胆囊和肝……”罗川琢磨着死者的健康的问题,但是这似乎依然不能解释他肚子里出现的东西。
看着邢老又开始认真检查了,罗川和关山便识相的准备离开解剖室。就在他刚走到门口的时候,邢老忽然叫了他一声说:“诶,罗川。我想告诉你啊,不管遇到什么事,要把控好自己的内心。你要是连自己都管不了,就没有资格做执法者去管别人了。”说完,邢老就好像生怕罗川会刨根问底似的,连连摆手让他们赶紧出去,别耽误他工作。
等离开了解剖室,又一次消毒完之后,罗川才站在法医室门外对关山问道:“有什么线索是我不知道的吗?”
“什么?”关山微微一怔。
罗川苦笑了下说:“关山,你识破谎言的能力很强,但是自己却似乎不太会撒谎。也许……是对我不愿意撒谎吧。邢老不可能无缘无故说出最后那两句话,他是在劝我,是吗?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怕我把控不了我自己。什么事情会让他有这种担心呢?”
罗川自顾自的分析着,很快,他就看向关山问了句:“这个案子,难道和宋明泽有关系?”
关山无奈的做了个深呼吸说:“你都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自己就推理完了。”
“我给你两次机会了,你也没打算告诉我。”罗川说的很直接,笑看着关山的眼里,似乎有一些责备。
关山认输似的说:“好好,你也别瞎猜,我告诉你就是了。邢老在死者的鼻腔里发现了一些东西,显微镜下观察,似乎是……花粉。不过!化验还没有结果,还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什么。他就是怕你一听到花粉……”
不等关山说完,罗川就了然的接道:“怕我只要一听到花粉,就会马上想到宋明泽。只要一关系到宋明泽,我就会像个疯子似的,毫无理智。是吧?”
关山没有说话,故意看向了别处。
罗川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然后冷声下令道:“给我盯死了宋明泽的诊所,住宅,以及所有他可能出现的地方。不能让他离开视线,不能让他离开市区。”说完,罗川就挂断了电话。
关山吃惊的看着罗川,不可思议的急道:“你……你这是干什么?刚刚才劝过你,你自己都知道我们的顾虑是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没有任何证据,甚至那东西是不是花粉都不一定,你这样私自监视他,合理合法吗?如果他再找到杨局长那里,恐怕你以后都不能再碰和他有关的案子了!”
罗川倒是表现的很淡定,他把手机给关山看了一眼说:“这是柯毅的人,他查不到任何线索,就给了我几个线人。我没用警方的人,没以任何形式骚扰他,他能告我什么?他最好一直修身养性的在家摆弄那些花花草草,只要他有一点儿动静,我就会名正言顺的把他带到这里!别问我凭什么,关山,我跟你打赌,那一定是花粉。邢老既然能说,几乎就百分百确定了。他之所以看上去没有把握,只是担心我会因此冲动,想得到一个确切的证据而已。”
关山皱着眉,担忧的看着罗川。不过罗川似乎完全没当回事,还招呼着关山快走,一起去找柯雪聊聊这个死者陈彪。
回到办公室后,柯雪很快就带着资料过来了。当他看见罗川和关山的脸色都不太好的时候,不禁小心的问了句:“怎么啦……?是那尸体出什么问题了?还是这个人死在警队造成什么影响了?家属投诉了?这应该不会吧……这人无亲无故,四处租房子,基本靠着坑蒙拐骗生活,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快批准尸检呢。”
罗川不太想提起刚刚的尸检结果,就让关山给柯雪讲了一遍。当说到死者腹腔里那别致的安全嗯套蝴蝶结的时候,柯雪惊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罗川瞥了柯雪一眼,沉声说道:“你这嘴张的,都快看见扁桃体了。闭上闭上,说正事。这个陈彪,有没有什么……”罗川发现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死因尚不明确,肚子里的东西无从解释,一个不良市民,似乎和谁结仇都有可能。孤身一人近乎流浪汉似的生活,也没有谁可询问。一时间,完全没有头绪。
柯雪倒是很体贴的连忙说:“罗队罗队,你们在法医室的这段时间,我已经联系地方派出所去他租的房子调查过了。左邻右舍都对他非常不满,因为他总是会在半夜扰民,就是……嗯……弄出很大动静,还屡劝不改。要说他的生活,和他的死,最有关联的东西……应该就是他肚子里的那些东西了。”
罗川摇摇头说:“不,那些东西肯定不是他的。邢老已经鉴定过了,死者患有梅嗯毒。如果他一直都用他肚子里的那些东西,应该就不会有这种病才对。”
关山这时分析着说:“以他这种糜乱的生活方式,再加上他本身的疾病,会不会传染了很多人?我们都知道,梅毒这种病是有缓和期的,在某一阶段,可能不太容易看出他有病。再加上酒精或其他的一些作用,很可能不经意间就传染给了他找的那些女人。这种终生带毒的病,谁被传染都会很愤怒吧。在死者腹腔内留下那么多的安全嗯套,也十分符合一种象征性的意义。这会不会是报复?”
柯雪为难的说:“关哥……如果你觉得是某一位卖嗯yin女人干的,那可就不好办了。据民警们调查,这个陈彪生活很不富裕,他嫖嗯娼都是选择那种十分低级的地方,五十一百就能搞定。甚至,可以没有房子,没有床,就在公园啊,河边啊……您明白我的意思吧?这样一来,和他接触过的女人,就彻底无从查起了。那些流动人口是不是还在本市都不好说,假名字,假身份,没有任何固定的东西可查。”
罗川少见的当着关山点了支烟,但是他还是站在了窗边,打开了窗。深吸了一口烟之后,缓缓说道:“我不觉得这案子和那些女人有关,就算有,也不是她们某一个人亲自动的手。你们认为,一个五十块钱就能在河边做皮肉生意的女人,会有办法把那些安全嗯套放进陈彪的腹腔内吗?她们或许存在动机和作案时间,但是不具备作案手法。”
“罗队,那要说作案手法的话,这凶手一定是一位医术高明的外科医生咯?连邢老都没在第一时间看明白那些东西是怎么进去的,这手法得是多牛啊!”柯雪惊叹着。
可关山又提出了质疑:“手法高超的外科医生……怎么可能和陈彪这种人有交集?动机是什么?做实验吗?就他这样的人,我不认为会认识小雪说的那种神医。连结仇的机会都没有。”
这下子,三个人都沉默了。有作案动机的,不具备作案手法。有着专业手法的,却又找不到作案动机。别说是嫌疑人了,就连范围人群都不好定位。
沉默了片刻,罗川忽然想起来那个手机,就对柯雪问道:“那手机呢?手机有什么线索,有没有别人的指纹,是不是被动过手脚?别告诉我,他放着月光曲来警队,纯属是巧合。”
柯雪把手里的另一份报告递给了罗川说:“那个……虽然您肯定不爱听,但是您说的这种可能性很大。除了死者的指纹,我们没有检查到任何人指纹。哪怕是残缺不全的,都没有。另外,他这个手机播放器里吧……乱七八糟的什么歌都有。从二人转,到钢琴曲,跨度不是一般的大。所以我觉得,有可能他手机里的音乐都是胡乱下载的。那月光这个巧合,也就不是不可能了……”
这个答案显然不是罗川想要的,他颓败的叹了口气,继续沉默的吸着烟。
之后柯雪就去追查死者的更多线索了,关山则是继续帮着罗川分析那些看起来没什么用的资料报告。这一转眼,天就黑了。法医化验室来了电话,说是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田甄正给罗川送过来。
很快,田甄就带着报告来了。当她看见关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欣喜的说:“关教授,原来你也在。我还以为那么晚了,你已经回去休息了呢。”
关山礼貌的点点头,打了招呼。但是罗川可等不了了,他马上拿过了田甄的报告,快速的看向了结果。
田甄也在一旁为罗川解释着说:“罗队,化验结果表明,老师送去的东西,属于牵牛花一类的植物花粉。虽然本质是花粉,可是效果却很惊人。这种植物应该和朝颜很相似,具备一定的毒性。经过对尸体毒理化验发觉,他死前二十四小时之内,应该不止一次吸入过改良过的致幻毒素。试验表明,这特殊的花粉,可以控制人的大脑皮层,激发运动功能,抑制识别功能……也就是……您早上看到的那个样子。这个人虽然会走路,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却没有情感和痛感,也不一定还有正常的听觉和表达能力。因为这种神经毒素很少见,所以……除了死者自己,我们是很难准确的了解到他当时到底是什么感受了。”
“一个会走路的植物人,没有情感和痛感,难怪他肚子里有那么多东西还像没事人一样。”罗川低下头,把报告扔在了桌上。
关山在一旁一直观察着罗川的反应,也许是他控制的还好,至少目前看来,情况比关山想象的要很多,至少他很冷静,没有那种抑制不住的冲动和愤怒。
“邢老那边怎么样了?”罗川问田甄。
田甄无奈的摊摊手说:“谁都不许进法医室,大概还在研究那些……蝴蝶结吧。”
虽然很焦急,但是罗川也不可能去催促。只能按耐住自己的心情,选择继续等待。至少,他们得弄清楚那些东西到底是怎么进入死者腹腔的。
大概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柯雪忽然神情紧张,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罗川一看他那状态,就皱起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柯雪一边喘一边说:“又……又一个,巡警车在咱们这条路的路边发现的。一个中年男人,走路晃晃悠悠,好像神智不清。民警们还以为是酒鬼或者吸嗯毒人员呢,刚停下车准备检查他,他……他就死了!”
“死了?”
“是……民警们已经抢救过了,确实死了。因为我们白天联系过,所以他们马上打来了电话,现在正在把尸体运来,估计这就快到了!”柯雪激动的说着。
“又是一个走着走着路忽然暴毙的人……但愿,这一次尸体腹腔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关山说着,看向了罗川。
罗川只深沉的对柯雪和田甄说了句:“你们去等民警来,尸体直接送到法医室。我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