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祥的表情越来僵硬,对罗川的态度明显更加敌视了。他斜眼看向罗川,不屑的说:“你们这样牵强附会的对号入座,真让我吃惊。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所有警察在破不了案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
“不想承认,不愿意承认,这都是正常的。谁在死刑面前都会试图顽抗一下,尤其是你那种没什么太大出息的奸杀罪犯。”罗川故意用了一个鄙夷嫌恶的眼神。
一次次触碰刘祥的忍耐底线,刘祥此刻就像是一只随时会暴怒伤人的野兽,恶狠狠的盯着罗川。
关山看到他这个状态,缓缓摇了摇头说:“无论你如何伪装成一个老实好人的样子,那虚假的表象都是一触即破,维持不了多久的。你的平和,只限于没有任何风波的情况下。刚刚从你来到警队,罗川一言一行都是在消耗你的耐心,让你变得更加易怒,更加真实。虽然我还没有彻底和你聊什么,但是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你有抑郁强迫症,带有很强的攻击性。为了适应社会群体生活,你不得不伪装成平日里那一副古道热肠的好人模样。哦,对了,也有可能你这样的伪装不仅仅为了针对社会,还有你的家庭?父母?嗯大概是你母亲的可能性比较大吧?”
刘祥一直在听着关山的话,没有注意到罗川悄无声息的走到了他身边,此刻就在他耳边不远处,罗川弯着腰,一脸好奇的盯着刘祥的耳朵说:“哎呀,你还有耳洞啊?从耳洞的大小和垂坠程度可以看出来,这可不是近几年的事情。你小时候打的吗?哈不会是拿你当女儿养的吧?”
罗川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这本来就吓了刘祥一跳。再听到罗川这种调侃似的语气,他终于再也无法忍受,暴跳如雷的大声吼道:“你给我闭嘴!!”
“哟,生气了?其实也正常啊,有重男轻女的,就相对有重女轻男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话是这么说的,可是罗川的表情却是一副看笑话的样子。
刘祥脸色煞白,他将一双拳头攥的咯咯直响,死死地瞪着罗川,仿佛下定了决心已定要亲手杀了这个可恶的警察。
关山始终观察着刘祥,这时感觉火候到了,出其不意的问了句:“从小到大那些属于女孩子的生日礼物,让你很难接受吧?她从你年幼时就折辱了你一个男人的自尊心,是吧?”
恰逢时机的攻心言语,瞬间让刘祥的防备溃不成军。他痛苦的捂着耳朵,然后一遍遍有节奏有规律的拽着自己的耳垂说:“我不要,我不想听,我不要!”
关山和罗川对了个眼色,罗川收起刚刚的神态,严肃的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疯疯癫癫的刘祥。他拽耳垂的动作非常有规律,看起来是经常会做的克制性习惯。不断重复一个动作,无法控制的状态,都符合了关山曾说的强迫症。嫌疑人已经暴露无遗,现在只等他自己亲口说出那些罪行了。
为了让狂躁不安的刘祥平静下来,关山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舒缓的音乐。整个房间只有音乐的声音,和刘祥不甚清醒的自语声。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平复了下来,两个耳朵被他拽的通红,就连脖子两侧都有了不少抓痕。
他垂头丧气的低着头,点点头说:“是,你们抓对人了。我几次在现场看着你们的时候,都曾暗暗希望过,你们能抓住我。那样一来,我也解脱了。”说完,刘祥将双手放在桌面上,缓缓的摊开了双手。
罗川和关山看的都不由得皱起了眉。那双手,遍布伤痕和针孔。右手拇指和食指的指腹上,有很多的水泡和老茧。就连手心上,都有不少的细长条状的水泡和划痕。想来,当他重复戳针动作的时候,手指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大概就会改用手心握着戳针。一双手,溃烂的无法令人直视。大概是蛋糕房的工作为了卫生都要戴手套的原因,所以他才能隐瞒这么久。只要他不对人摊开双手,只看手背并不能看出什么异常。
刘祥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仰起头,双眼无神的看向房顶说:“我从生下来,就注定是个错误。”
一个错误,引出了一段令人唏嘘的阴暗童年。
刘祥的母亲在怀他之前曾经有过一个女儿,那个孩子被母亲奉为掌上明珠,百般宠爱。可在那女孩7岁的时候,一场意外,掉进河里淹死了。从那之后,受了巨大刺激的母亲就变得有些异常。她经常会到河边,挖石头,填石头,如此往复,直到累到休克为止。
刘祥的父亲觉得自己的妻子是因为失去爱女太过悲痛,想着再生一个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于是,在带着精神疾病的情况下,刘祥的母亲生下了刘祥。可是她无法接受,本以为自己最爱的女儿转世投胎回来了,可谁想到,竟然是个儿子。
所以在刚生下刘祥的时候,这位母亲是拒绝接受这个孩子的。她每天哭闹,嘶吼,嚎叫,甚至无数次差点摔死刘祥。
为了避免她真的有一天失手,刘祥的父亲尽可能将他们母子二人隔离开。幼时的刘祥,就是每天听着那恐怖的哭喊声活下来的。
遗传基因再加上这样“特殊”的环境,不难想象刘祥的人生很难平静。直到他四岁的时候,母亲的病情看似有了些许的好转。父亲要承担一个家的责任,不能天天看着刘祥,只好将他交给他母亲带着。
起初,并没有什么异常。刘祥的母亲没有再歇斯底里,也没有再想杀了刘祥。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母亲一样,没什么区别。可是渐渐的,幼小的刘祥就能察觉出不同了。
母亲经常会给他穿裙子,不给他剪头发,坚持要他梳辫子。这让他在家门口受尽了嘲笑和羞辱。更有一些极端时刻,他的母亲想要去掉他属于“男性”的象征。
每年生日,刘祥都如临大敌。他亲眼看着别的孩子生日有父母的陪伴,有蛋糕,有礼物,有欢笑,即便什么都没有,也还有正常父母的宠爱。而他自记事以来,五岁的生日礼物是妈妈送的红发绳,六岁是花裙子,七岁是涂的鲜红的指甲油,八岁是梳着辫子照生日照,九岁的时候是差点儿被“洗礼”成真正的女孩,十岁不堪重负,无法忍受常年精神不正常的妻子的折磨,刘祥的父亲带着一身的疲惫和对儿子的愧疚,跳了河。十岁那年的生日,他的生日礼物,就是父亲被水泡烂的尸体。
年深日久的精神折磨,让刘祥渐渐变得心理扭曲。他迫切渴望得到一份正常的生日礼物,为此,他不惜扮作女孩去讨好他的母亲,而他的母亲,还会继续给他买洋娃娃,花裙子他的长发,是直到上了初中以后很久,学校不允许男生留长发,这才终于剪掉了。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当然,也因为他剪了头发,挨了整整三天的毒打,并且从那之后,他的母亲再也不曾正眼看过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