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走进法医室,一眼就看见了邢老正坐在他的桌前,摆弄着三个大托盘里的玫瑰花。看样子,他刚刚才将这些花从死者的脖子里取出来,那些花茎上还带着血。
隔着眼镜镜片,邢老抬抬眼,看着罗川笑眯眯的说了句:“来啦?等不及了吧?你这意外惊喜挺不错啊,我一打开尸袋,先看见的就是一大捧玫瑰花。要不是再往下拉看见了一截脖子,我还以为今天是父亲节呢!要么就是你准备追我这法医室里的某个姑娘。”
这样的玩笑,田甄早就习以为常了。不过此刻站在邢老身后也在忙着整理死者衣物的海歆却忍俊不禁的笑了下,然后大大方方的向罗川和关山打招呼:“罗队,关教授,辛苦啦。”
关山礼貌的回以微笑,罗川则是有些生硬的回了句:“你们也辛苦了。”但是显然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邢老手里的玫瑰花,压根儿没看别处。
邢老随便拿起一支,指着花茎的断口说:“来,仔细观察。看见没有?这种剪枝的方式。”
罗川仔细看了下,发现所有花茎的剪断处都是尖尖的。他疑惑的看向邢老问道:“修尖了……是为了更方便插进死者的脖子里吗?”
邢老显然对他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撇着嘴别过头,好像不太爱搭理罗川。
关山见状笑着解围:“只要是对鲜花感兴趣,或者经常接触的人都会知道,若想鲜花在瓶中保留的时间更加持久一些的话,那么就要用到一些小技巧。以玫瑰为例,花开分五度,一度是花苞至五度是绽放。选择开放到二三度的花材,这样插在花瓶里两三天后就会彻底绽放至五度。死者脖子里的玫瑰,正是三度这个阶段的。花朵下十五厘米的叶子都被摘掉了,并以斜45度角剪掉不要的根部,这原本是为了让花茎的截面面积更大,更容易吸收水分。从花枝上的血液位置来看,也标准的符合了花的高度是花瓶高度两倍的完美比例。你看,插进死者颈部的部分,正好是整枝玫瑰的一半。”
罗川被关山这一番鲜花理论给说懵了,呆呆的看着关山,还没来得及说话,邢老就抢先赞叹的说:“看见没有,看见没有!你还老说我偏心,更喜欢关山。这,谁能不欣赏才怪了!文能当教授,武能出现场。上到复杂的刑侦学犯罪学精神病学,下到插花绘画文艺和艺术,既能发展工作,又不耽误个人生活。罗川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能……”
罗川黑着脸,看着关山谦虚的微笑,毫不客气的打断邢老说:“不就一个花的问题吗,您老也用不着这么夸他吧?他说了这一堆,充其量只能证明两件事。一,凶手不是花窖的,就是花店的。二,这位风流公子,没少给女人送花。”说完,罗川还不忘直接甩了个白眼给关山。
关山好笑的说:“这可真是好冤枉啊,你这就是在给你自己不明白的事找借口。难道了解这些就得是个风流命?你既然说出两点了,那我就继续补充一下。三,这些花的来源可以确定绝不是野生的,是温室栽培的。你看那些枝叶和刺,和野外生长的有很大区别。这说明,凶手要么是买来的,要么就是自己种的。但是要大量供应他杀人需求的花量不算少,如果是自己种的,那需要一个小花园才行。所以排查凶手可以从两方面,一是合理范围内,所有当天买过三十三朵三度开花玫瑰的人。二是范围内,自己有地方,有院子大量种植玫瑰的人。”
“……”罗川有些无语了,他有些苦笑的看着关山,不住的摇头。心中暗暗感慨,如果关山想的话,自己这个位置还真有点儿岌岌可危呢。
海歆这时惊讶的说:“关教授,你真是好厉害啊!现场看你们推理,真是比听课更令人兴奋呢!”
罗川也忍不住在心底为关山骄傲,并用十分欣赏的笑意,揣着手问:“照你这么说,凶手性别就不太能确定了。摆弄花花草草,是不是女性的几率更大呢?”
关山坦然接受了法医室里这几个人赞赏的目光,毫不犹豫的说:“这就是我要说的第四点,不能因为杀人方式而盲目判断凶手性别。这一次,是男是女都有可能,除非邢老给出法医方面的证据,判断凶手性别。当然,这也不一定代表凶手就是女性,因为男人要是想摆弄起这些风花雪月,诗情画意的浪漫手段,没准儿比女人还要更高超。我们认识的人当中,就有一位啊。”
罗川点点头,平静的接道:“嗯,宋明泽。”
“我只是举个例子,这种血腥残忍,把浪漫变成了恶臭的案子,不符合宋明泽自诩风雅的个性。”关山及时将罗川的思绪截断,不给他机会想起更多。
邢老这时拿了两朵花晃了晃说:“关于玫瑰花,我能给你的线索,关山都替我说完了。还是这孩子让我省心。至于你们说凶手性别问题,很遗憾,我也没办法给你什么准确信息。因为死者的致命伤在背后,她是被扑倒之后才被刺的。伤口是从上向下形成的,无法判断凶手的身高体重。至于割头这件事,也并不是太费力气。只要手里的家伙儿找对了,无论男女都能做到,只连着一段颈椎的部位,切断能有多费力呢?来吧,跟我进解剖室,咱们先说说那个被放进了烤箱的人头,然后我再给你们说身体位置的伤口。”
几个人跟着邢老走进解剖室,海歆有些激动的率先走到那个放置人头的地方,极其认真的观察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过头对邢老和罗川他们说:“这虽然看起来外焦里嫩,但是由于人头没有太多脂肪和肉,所以其实内部早就烤干了。我估计……凶手设置了200度,70分钟左右,嗯……比烤羊腿的时间短一点儿,又比烤肘子的时间长一点儿……应该和烤鸭差不多。”
听她如此认真的说完这番话,罗川不禁暗暗吞了下口水。这倒不是因为他在解剖室里看着一个烧烤人头饿了,而是想起海歆之前给他送的饭,胃里一阵不太舒服。
可邢老却特别自豪的笑道:“哈哈,罗川,看见没!这才是真正的美食家!我这法医室里,终于又找到新人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