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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之前是一天当中最黑暗的时刻,温度低,露水重,加上北风瑟瑟,左战感觉寒冷入骨,不禁脊背打颤。眼见戚昌国和戚报国两兄弟各带一旗锦衣卫进入乾清宫换防,他才在魏进忠和骆思恭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穿过乾清门。

院内秋风瑟瑟,灯火之下仍然觉得荒凉。等到他行至殿门外,戚昌国已将哭成烂泥的王安抬了出来,主仆四目交接,左战确定里面已经被他控制,这才入内殿。此时李选侍阴谋败露,只能伏在朱常洛的身上鬼哭狼嚎,郑贵妃佯装镇定,却对太子也是无计可施。

根据之前的安排,魏进忠已安排人出宫传急旨,让大臣们火速入宫。等到众人陆续赶至乾清宫,里外早已哭成一片,只见左战搂着几个弟弟、妹妹伏在龙榻前,好不凄凉。他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太子,但自幼经历过亲人的离去,深知失去父母对于一个孩子意味着什么,顿时泪眼模糊,暗自发誓要照顾好这几个孩子,算是对亡者的安慰。

自古君王多寂寞,生时为孤家寡人,死后也只是个过场。张惟贤、方从哲、杨涟等人趴在地上先是一阵鬼哭狼嚎,然后起身捶胸顿足,趁机观察内室的情况。他们进入乾清宫时就发现有大批锦衣卫把守,却没有发现司礼监的几个重要人物,一时也不确定是怎么一回事。眼看太子和几个遗孤被两位娘娘夹在中间,只能静观其变。

最终还是老谋深算的方从哲发现了一点端倪,锦衣卫的几个主要首领都跪在外围,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太子,仿佛在等他的号令,于是说道:“请娘娘们和太子节哀,眼下一是要料理先帝的后事,二是早立新君。”

听到方从哲的劝告,郑贵妃和李选侍才明白她们还有一次机会,逐将左战和几个孩子一同搀扶到内室的暖阁中,却再也不让朝臣见面。左战心知她们是贼心不死,却也并不捅破,而是仔细的注视在外面的动静。

众人本以为李选侍是让太子入暖阁休息,却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于是议论纷纷。大学士刘一燝想起昨日李选侍要挟先帝立后的场景,不禁大呼:

“谁敢藏匿新天子?!”

刘一燝这一喧呼,顺时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众人议论纷纷,大有冲入暖阁夺人的架势。里面的李选侍和郑贵妃哪见过这种架势,只好对太子开门见山的说道:

“先帝昨日已有口谕封皇太后和皇后,今日你若想出的去这道门,就得遵从先帝的遗愿。”

左战见她们已经露出狐狸尾巴,冷笑的说道:“先帝殡天,本宫无心他故,一切等他入土为安再说。”

李选侍见他有意推脱,撒泼的扑向左战,想吓唬一下这个向来胆小怕事的太子。不料左战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攥住她的脖颈,恶狠狠的说道: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你们的这点伎俩本宫昨夜就已识破,隐忍不发不过是想让先帝走的体面些,以后你们要安分,否则莫怪本宫翻旧账。”

对于左战的突然发难,李选侍早已吓作一滩烂泥,四周的太监、宫女跪在地上不敢吱声,在他面前的只有郑贵妃一个人,左战知道这才是最终的boss,今日必须做出了断。

郑贵妃几十年专宠六宫,自然有她的道行,她很清楚眼前这个太子绝不会像朱常洛那样任她凌辱使唤,如果自己还要一意孤行,别说太皇太后这个名分得不到,她们母子能不能善终都是问题。想到这一层,她叹了口气说道:

“先帝还未瞑目,太子不该这样对他的宠妃,以后你就是大明的天子,哀家的荣辱全系太子一人。”

郑贵妃这话说的不卑不亢,但左战知道她已经认输了,为防她背后使绊子,稍加警告的说道:“太后是皇爷爷的宠妃,康妃是父皇的爱妾,本宫好生侍奉自不必说,还会照顾好皇叔和皇妹。”

所谓皇叔便是福王朱常洵,皇妹便是乐安公主朱徽媞,左战故意提起这两个人,意在警告郑贵妃和李选侍要安分守己。这是她们的命门,以前她们做宠妃的时候还能子凭母贵,现在只能母凭子贵了,而这一切都掌握在左战的手里,这就是权力吧。

左战与郑贵妃、李选侍在暖阁内互相摊牌,外面的大臣早已有些按捺不住,生怕太子被劫持,一向愣头愣脑的杨涟连续拍打了几下木门,高声喊道:

“天不能无日,国不能无君,请太子移驾文华殿,接受臣子的礼见。”

一直负责警戒的戚昌国、戚报国更是恰到好处的同时推开暖阁的木门,右手按在刀柄上,单膝着地,齐声说道:

“臣等恭请新天子,以安人心。”

左战看了看哭哭啼啼的几个女人,又用余光扫了下外面的大臣,众人再次齐声说道:

“臣等恭请新天子,以安人心。”

此时左战离门口只有十步,可是这十步却走的异常沉重。他清楚一旦自己走出这道门,从此龙袍内裹着的就是一颗冷酷无情的心,骨肉相残也好,床头算计也好,他都要坐在龙椅上维护他至高无上的地位。这是一场时而腥风血雨时而暗流涌动的零和游戏,没有人能够善始善终,唯一的退路就是死亡。

乾清宫外,日出东方,一束束红光正刺破天际,将云层染的像沾满鲜血的刀剑,煞是夺目亮眼。左战长舒了口气,对身边的魏进忠说道:

“朕会论功行赏,自然少不得你。你留下来负责先帝的后事,将所有的妃嫔搬离乾清宫,那些贴身近侍全部赶出宫外。”

完成最后的布置,左战在刘一燝、杨涟以及英国公张惟贤的搀扶下登上龙辇,到文华殿接受群臣的礼见。

一切要比预想的顺利,左战暗自松了口气。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时他们还不知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文华殿内如同菜市场一般热闹,各派势力互相指责谩骂,完全没把龙椅上的那个小孩子放在眼里。

眼下左战并不想和他们有过多的交集,料理后宫才是当务之急。至于登基大典,那不过是一个仪式,就像朱常洛死后众人的哭泣一样,很快便会被人遗忘。想到这些,左战没有理会底下人的失态,等他们略有倦怠,才开口说道:

“九月初五!”

众人等了半天才听到皇帝说了这么一句,不免有些失望,老成持国的方从哲却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暗道小皇帝果然厉害。底下大臣议论纷纷,他却并不理会,杨涟等人建议九月初六登基,他却改为九月初五,这是一个信号,一个改天换日的信号。

散朝之后,左战先是命人将几个世子、公主接到慈庆宫,然后去灵堂为朱常洛处理后事,暗中则命令魏进忠全速清理乾清宫。此时郑贵妃已经被幽禁在寿康宫,李选侍又见不到乐安公主,一时六神无主,只能在众人的摆布下搬进仁寿殿。

在李选侍搬离乾清宫时还出现一个小插曲,俗话说树倒猢狲散,众人见她失了势,纷纷依附到魏进忠门下,又趁机盗走了许多金银珠宝,算是投名状。刚挨了二十大板的魏进忠不敢私相授受,便把这些财物和人名单如实的交给了左战。左战命王安将东西送还至仁寿殿,又从人名单中挑选出李选侍的几个心腹太监,如李进忠、刘朝、田诏等人,拖至仁寿门外乱棍打死。

这个举措还快便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后宫一时人人自危,不敢造次。前朝也被皇帝的杀伐果决震慑,会同先帝驾崩当日的一些举动,众人才明白一向坚持原则的杨涟为什么会对皇帝言听计从,赶紧调转风头开始上书皇帝的举措,净是些拍马溜须之言。

傍晚时分,左战依制可以回宫歇息,魏进忠早已急不可耐的跑过来邀功,说道:

“启奏陛下,康妃已经搬至仁寿殿,还算顺利。先帝的遗物业已送至庆陵,陛下随时可以入主乾清宫。”

左战心想这个魏进忠果然是个厉害角色,什么叫还算顺利,怕是有些人他不好直接下手,想引我上钩然后出面料理。他决定先敲打一下,反问道:

“邵太嫔如何?”

这个邵太嫔是光宗皇帝的慎嫔,此时怀有身孕,史书记载她育有一女,光宗死后才生下来,夭折于襁褓之中。可是魏进忠只顾处理郑贵妃和李选侍的搬家工作,又暗中安插自己的羽翼,哪里顾得上她,一时语塞。

左战转头对王安说道:“朕听太医说邵太嫔胎像不稳,怕是忧伤所致,你让太医院开几个好方子替朕送过去。先帝子嗣不多,一定要让照顾好他的遗孤,若是邵太嫔有闪失,朕要她身边的人陪葬。”

这话杀气腾腾,王安和魏进忠具惊,暗自捏了一把汗。王安领命出去以后,左战语气转软,说道:

“司礼监空缺一位秉笔的太监,你就先替朕盯着吧!你告知下面的大臣,朕一直未出阁读书,那些奏折看的吃力,先用白话文言事,字数在二百以内。”

魏进忠得了秉笔太监的要职,自然有种母鸡变凤凰的感觉,四肢发抖脑子一片空白,他有野心,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见左战在闭目养神,识趣的谢恩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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