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成立内务府以来,王安的主要职责就是照顾皇帝的起居,内藏库则交给曹化淳打理,织造局安排魏朝去核算,要不是自己还兼着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职务,魏进忠的风头就要盖过他了。
为了裁减宫中的闲散人员,他已经去宗人府商议,按照各地藩王的封地大小来安置这些宫人,除此之外宫中会预支他们两年的饷银作为安家补助,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东厂那边,魏进忠继承了这个部门的优良传统,秉承没有最烂只有更烂的管理思路,对那些反抗、怠慢出宫的人进行残忍的迫害。这个表面风光的烂人,晚上则偷偷的摸到客氏的床头肆意妄为,极力的用双手来讨好她。
客氏本就是个水性女子,耐心的享受一番后才说道:
“官人,陛下已经把皇八女交给景阳宫那边照顾,你打算如何处理李选侍?”
魏进忠本就憋了一肚子虚火,恶狠狠的说了一句:
“挟持圣躬,罪不容诛。”
客氏见他已经下了狠心,假装好言相劝:
“听说圣上特别疼爱皇八女,你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啊!我听说圣上已经召回了熊廷弼,还下旨逮捕辽东总兵李如柏。”
“我艹”,魏进忠吓得浑身出冷汗,他实在是低估了小皇帝的能力。李如柏父子经营奴儿干都司多年,李成梁、李如松还在朝鲜打过倭寇,一朝失利便要沦为阶下囚,皇家真是冷血啊。
她见魏进忠满脸的紧张,安抚道:
“圣上这是要赏功罚过,你担心什么。我倒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既然圣上想清算一批罪臣,他就需要有人帮他找证据。”
魏进忠心想这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想取代王安的心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决定这段时间要住在东厂,从东林书院入手,大肆收集朝臣的黑材料,罗列他们的罪证,然后找到一个时机交给小皇帝。
这些“肺腑之言”,客氏当然会一字不落的传给左战。作为感谢,左战不免要动点真格的来安慰她,两人轻车熟路,每次都是大汗淋漓才各自收兵。
魏进忠这么快就要对东林党下手,对于左战来讲简直就是个惊喜,而且还是背着自己去做,真是天助我也。通过这件事左战也充分认清了他的狼子野心,先前魏朝替他受过,他反过来要置魏朝于死地。王安有意提拔,他却要取而代之。下一步他就要做“九千岁”,然后控制皇帝,残害皇嗣……
左战实在不愿意往下想了,因为他不会让魏进忠取代王安,这是一条红线。魏进忠想学曹操,他绝不会甘做汉献帝,他早就派人控制住了魏进忠遗落在宫外的女儿,将来会是两人摊牌的一招杀手锏。目前他还需要魏进忠出面把朝廷的水搅浑了,自己才好各个击破。为了防止他的势力过于膨胀,他又将方正化、李凤翔两个心腹太监安插到司礼监和东厂,里外挟制。
眼见形势趋于平稳,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左战设内外朝的想法应运而生。为此他先命人将乾清门西南角的一处宫殿收拾干净,改名为勤政殿。然后加封范景文、来宗道为少傅,负责给皇帝讲学。历史上朱由校一直未能出阁读书,这些天大臣们也都见识了皇帝的乡俗之言,对于设置勤政殿并没有想太多,还互相夸奖皇帝勤奋好学。
可是好景不长,他们发现皇帝把内阁也搬到勤政殿内,开始过问朝政,但死活不去皇极殿上早朝。这还得了,他们历侍三朝,三个皇帝没有一个正常的,太不给他们面子了。于是,御史们瞅准时机,抱团把左战堵在勤政殿门口,哭天抹泪的要他顾及祖宗的江山社稷,尽快开设早朝。
对于大臣们的流氓行径,左战早有防备,假装头晕目眩的昏倒在戚昌国肩膀上,临走还不忘嘱咐大臣们要好好在文华殿当值,要不然自己一着急怕是连勤政殿都来不了。
“不成体统!不成体统!”众人虽然明知小皇帝装病,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捶胸顿足。
左战之所以不去早朝,是因为他早就看透了早朝的本质。皇帝看似高高在上,其实就是个婆婆,挤满屋子的大臣则是他的儿媳们。儿媳有多少呢,挨个放屁都要大半个时辰。碰到有利益分歧的事,互相谩骂指责,恨不得挽起袖子干起来。当年崇祯皇帝就是在这种看似正经实则无用的朝会上浪费了二十年,最终吊死在煤山之上。
目前朝廷内忧外患,根本没有时间去前朝和他们过家家。他现在已经下旨逮捕李如柏,可是对于辽东的形势却还不知情,所以又召回了熊廷弼。担任少詹事的孙承宗见小皇帝有意要解决辽东问题,呕心劝谏:
“陛下,昨日臣讲战役和战术的课题,您今日该说说见解了。”
左战即位时,内阁就举荐了孙承宗为日讲官,虽然学习的时间不长,但至少对明朝的军队编制和战术打法有了笼统的认识。两人都是军事天才,相见恨晚,很快便讨论起战役和战术的关系,说道:
“战术是战役的原则和方法,战役是战术的载体。拿辽东战场来讲,看似是官军和建虏的较量,其本质是两种作战体系的对抗,而作战体系就是各兵种、武器的集合。”
孙承宗大喜,接着引导问道:
“那陛下可知官军为何会在萨尔浒失利?”
左战也不客气,回道:
“从战略上讲,建虏之祸是李氏父子养贼自重的结果,朝廷以后要避免这种情况。从战术上讲,当初官军分四路进攻,这本没有错,但互相之间没有畅通的联络,遇到建虏时不能互相支援,使得努尔哈赤有机会各个击破。具体到战役中,八旗兵善弓马骑射,机动性强,我们的火器射程远,但可靠性不高,操作也繁琐,近距离的短兵交战反而不如刀箭实用。”
孙承宗见小皇子分析的头头是道,暗叹明主降临,等左战说完突然跪倒在地,大声说道:
“陛下圣明,老臣有肺腑之言,冒死进谏!”
左战见孙承宗如此郑重其事,怕他过于紧张说不清楚,一边搀扶孙承宗,一边调侃的说道:
“辽东这个脓包早晚要挑破的,师傅尽管说出你的想法,朕都赦你无罪。”
孙承宗见皇帝如此礼遇,感激涕零的说道:
“陛下所说的原因都在表面,关键问题还是朝廷的募兵制度。陛下细想,我军虽然兵分四路,但哪一路都应该能够独立击败建虏,可为什么短时间内却被建虏吃掉?老臣认为是由于长久的没有战事,各地卫所疏于训练,缺编严重,战力下滑。”
“这一点朕没想到,也的确是实情,师傅既然发现这个问题,肯定也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吧?”左战继续给予鼓励。
“陛下,老臣认为从各地卫所抽调军队去辽东是不合适的,不同的地域有不同的战术,不同的兵种也有不同的战术。应对八旗兵,最好的战术就是组建相同的骑兵进行牵制,正面用火器抵挡。”
左战耐心的听完孙承宗的建议,发现其中一个致命的破绽,摇头说道:
“朕担心没有足够的时间。”
孙承宗似乎也发觉自己的这个漏洞,狡黠的说:“老臣听说前朝有人因国丧期间不宜动武,主张和谈。陛下何不派杨鹤到辽东,与经略袁应泰一起负责和谈事宜。”
孙承宗这个建议好在知己,但错在不知彼。国丧那是明朝的国丧,努尔哈赤家里又没死人,他怎么肯放下屠刀。建虏本是明朝的属民属地,举兵造反就是叛乱,双方以什么身份和谈?若是和谈,那些无辜的冤魂谁来昭雪?即便和谈成功了,将来朝廷还要出兵辽东,岂不是出尔反尔?
孙承宗说完见皇帝并不赞同和谈,一时不知所措,君臣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后,左战开口说道:
“十几万将士的血不能白流,朕决定和建虏决一死战。你说的对,与机动性强的八旗兵交战,最好的战术就是组建相同的骑兵进行牵制,正面用火器进攻。朕已命人将辽东战场上使用的火器交给王恭厂进行改良,春节前赶制出一批足以装备万人的新式火器,你负责监制,标准是射击距离、精度要提升,装填更方便,稳定性更强。”
孙承宗没想到自己刚提出的方案皇帝那边早就开始着手进行了,吃惊的看着左战,满脸都是佩服二字。
“同样是春节之前,由你负责招募一支万人的神机营,你可以从全军中随意挑选将官和士兵,需要多少军饷只管向朕开口。之后你带着这支新军出关,这是朕能够给予你的全部军队。”
孙承宗前面听了还很激动,后面就开始骂娘了,心想杨镐十几万人都被全歼了,你让我带着一万人出关送死?还不如现在就砍了我的头呢!
左战看他脸色阴晴不定,却不能合盘拖出自己的计划。他已经决定放弃沈阳、辽阳,命令袁应泰将辽东的人口、物资全部运至锦州以西,不但给努尔哈赤留下几座空城,还在城内埋了大量的炸药。他给袁应泰下的圣旨是死守锦州,人在城在,任何退怯者都可以先斩后奏,依托关锦防线与努尔哈赤进行坚壁清野的周旋,通过财力、物力上的消耗来抵消八旗兵的锋锐。等到孙承宗组建完新军,然后让他秘密出关,根据以辽人守辽土的方略继续组建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关宁铁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