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朱由校也知道众人的心思,他们为了维护封建社会的体统是对的,这也是自己的退路,但是时代的主流是重商主义,进而会引发第一次工业革命,如果明朝能提前进入蒸汽时代,那么中华民族就不会成为东亚病夫。
一阵可怕的沉默之后,三公之首孙承宗见小皇帝已然动了杀心,谁要阻挡他征服日本必然会召来杀身之祸,于是咳嗽一声上前说道:
“圣上息怒,吾皇乃大有为之君,眼光和韬略自然不是臣等这样的凡夫俗子能够揣摩的。当初亲征辽东和北疆,谁能想到圣上具有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智慧和魄力,不但剿灭了努尔哈赤、皇太极、绰罗斯等贼首,还与沙俄缔结盟约,在蒙古草原上成立了民族联盟,彻底消除了北方的威胁,这些功绩都是前无古人的壮举。”
孙承宗刚说完,内阁首辅韩爌便接话说道:
“太师只说了圣上的军事成就,臣认为圣上亦是灿然文治。自从朝廷推行新政以来,兴修水利极大的缓解了天灾的压力,修建五纵四横的驰道将我朝内地连成一片,推行一条鞭法减轻了百姓的赋税,种植新农作物提升了土地的产出。打败准格尔汗国以后,陆上丝绸之路重新打通,打败荷兰、葡萄牙后东南海域已经由大明水师控制,海上贸易日趋繁荣,仅天启三年朝廷和内务府的收入就各自增加了三成和七成。”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朱由校本来正在气头上,恨不得找几个顽固派打板子,听完两位心腹的赞美之词,顿时心里笑成了一朵花,脸上也逐渐恢复了平静,暗叹冲动是魔鬼。征讨日本至少需要动员五十万兵力,以及数万艘军舰和民船,这将是一笔庞大的开支,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将导致无果而终,这样一来不但士气会受影响,自己的威信也将受到质疑,所以他必须考虑一个万全之策,确保落日行动能够一次成功。
早朝结束后,朱由校独自在勤政殿内盘算自己的计划,没有召见任何人。等到午朝时终于理清了思路,开门见山的说道:
“征服日本在国内是不需要动员的,先前怀良亲王蔑视皇威,而后数百年里倭寇烧杀抢掠,大明王朝从上到下可谓同仇敌忾,众志成城。不过有元世祖忽必烈的教训,朕认为应该尽量争取日本的内应,先在九州站稳脚跟然后徐徐推进。据李旦传来的密报,日本经过本能寺之变后,明智光秀并没有找到织田信长的尸体,我们完全可以杜撰一套说辞,就说织田信长逃往京师寻求庇护,后来忧伤过度死于非命,然后推举一位可以把控的织田后人,由他出面收罗岛内的家臣,扶持他们组建地方政权对抗江户幕府。这样一来德川幕府的合法性就会受到质疑,各地的大名也会揭竿而起,岛内将陷入一场规模庞大的内乱,届时我们可以打着替天行道的大旗进入日本。
至于他们那个所谓的后水尾天皇,朕听说德川秀忠强迫他娶了自己的女儿,估计江户幕府是想让自己的外孙继承这个位子,所以后水尾也是可以争取的对象。此外盘踞在九州、四国的大名也要重金收买,不但和他们进行贸易活动,还资助火器让他们对抗江户幕府。”
众人见小皇帝已然将落日行动正式定为国策,纷纷表态支持他的决定,这样全国就进入一场规模空前的跨海登陆作战的准备阶段。为了麻痹德川秀忠,朱由校命盘踞在长崎的葡萄牙人故意抢劫了一支明朝的商队,然后双方在濑户内海发生小规模的摩擦,最后由德川秀忠的外交顾问、英格兰人三浦安针出面进行调停。
这次自编自演的冲突虽然让明朝的国威受损,但在一定程度上让德川秀忠误以为明朝不熟悉海战,完全不具备跨海登陆的能力。在这种错误的判断下,他对于明朝修建战船、操练水师的举动并未引起警惕,甚至以为这是明朝要报复葡萄牙人的信号,将来他还可以居中调停,左右逢源。
对于德川幕府的轻视,朱由校心里并不好受,为此他决定加快落日行动的实施,并在国内进行了第二次人口普查,重新统计朝廷的赋税。
按照明朝的制度,赋税本属于户部负责,但韩熀身为内阁首辅自然要第一个站出来表态。这几年他从吏部的一个小郎官爬到首辅的位子,完全是出于朱由校对他的信任,他也没让朱由校失望,主持内阁以来鼎力支持新政,对赋税和财政早已了如指掌。
“启奏陛下,上次统计的在籍人口有六千一百五十五万,耕地一千七百四十九万百亩,经过筛查发现存在很大的漏洞,天启四年实际人口为一亿三千多万人,耕地两千八百多万百亩,具体的数据需等汇总关外和西北以后才能确定。
岁入的情况也存在严重的贪腐,太祖、成祖年间盐税每年有三百万两白银,到了万历四十年只有不到六十万两,臣建议派出钦差调查此事。此外农业赋税已经超过四百万两,商业税和矿税接近三百万两,如果再按陛下的要求追加三饷,臣粗略的核算了下为一百五十万两,这样当年的岁入至少有九百万两。
已经做了四年皇帝的朱由校当然知道九百万两白银的价值,但这远不能支持一场大规模的战役,要想顺利的实现落日行动就必须保证岁入稳定增长。不过鉴于崇祯的教训,农业赋税不能再多了,否则遇到灾害百姓会揭竿而起,于是问道:
“追加三饷后各地的商人有什么反应?”
韩爌知道皇帝是担心商人会暗中对抗朝廷,大战之前稳定压倒一切,必须保证全国上下能够团结一致。好在这些商人在重商主义的政策下获得巨大的红利,缴纳的那点银子不过九牛一毛,所以并未出现不和谐的声音。
“回陛下,推行新政以后各地取消关卡,拓宽驰道,增加驿站,大明境内基本实现货通天下。商人们从中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对于增加的赋税都是按时缴纳。”
朱由校心想商人重利轻义,未必会从大局考虑自己的得失,但韩熀既然已经说的信誓旦旦,自己必须做到用人不疑。考虑到这点,他转头向魏朝问道:
“今年的织造局的利润能有多少?”
由于明朝的海外贸易由应天府主导,魏朝自然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他原本被魏忠贤和客氏发配到了子净军,后由朱由校出面解救,并安排到了应天织造局主事。在他眼里皇帝就是他的再生父母和唯一的靠山,所以掌管外贸后从没有让朱由校失望过。
“回主子万岁爷,与西洋三国签订利益均沾的协定后,海外贸易规模越来越大,应天府、苏州、杭州的织机每日不停的开工都无法完成订单,仅丝绸一项每匹的差价为四两银子,一年七十万匹的盈利就是二百八十万两,扣除成本后的净利润多于二百万两。此外长江河道疏通后,沿岸的瓷器、药材、名贵特产等都成为外贸的抢手货,利润不下一百万两。”
对于魏朝这份答卷朱由校是很满意的,他肯定的点了点头,平和的说道:
“朕知道你很辛苦,早就想把你调回司礼监,可是那么大的一个摊子交给别人总是不放心,还要你继续留在应天府主持大局。”
魏朝听闻小皇帝有意让他回到权力的中枢,自觉前途一片光明,满心欢喜的叩头谢恩。朱由校对于这种人从不客套,继续问道:
“飞黄,你的华远贸易公司情况如何?”
前文提过郑芝龙为华远贸易公司的总督,这家伙虽然摇身一变成为皇族的家丁,但骨子里还是强盗的本性。他一方面举着皇家的招牌进行贸易,另一方面干点没本的买卖中饱私囊,这让各国商队吃尽了苦头。当然他的劣迹没少遭到欧洲使者的投诉,好在朱由校护犊子,一直替他压着这才平安无事。
“圣上,公司是一种全新的事物,臣每日焦头烂额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恳请圣上另选贤能。不过这一年臣已经控制了朝鲜、倭国和吕宋的贸易,加上一些意外的收获,利润有一百三十万两白银。”
他说的意外收获就是抢劫西洋商船,朱由校和众人都是心知肚明,但是华远贸易公司是股份制,朝中大臣几乎都注入了资金,有钱不赚那是傻王八蛋。为了防止郑芝龙过于跋扈,朱由校含蓄的说道:
“内阁和户部正在商讨办法,准备单独成立一个商务部来管理海内外的贸易,届时一切商业活动都将有章可循,尽量减少你说的意外。”
白种人信奉弱肉强食,利益至上,他们虽然抱怨郑芝龙扮猪吃老虎,但从内心对明朝产生了敬畏和崇拜。说白了大家都是出来混的,规矩自然是要遵守,倘若没有强大的舰队做后盾,明朝进入大西洋后也要变相的缴纳保护费。不过这种伎俩毕竟上不了台面,从长远看也不利于明朝开展远洋活动,所以朱由校并不鼓励郑芝龙的行为,暗示他要有所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