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小苒把嘴里的桃花饼细细嚼碎,看楚言看她,她故意又尝了一口,嚼一嚼吞下去,再把剩下的桃花饼放在一旁一个陶瓷盘里。
楚言迫不及待,问她:“你以为这口味如何?甜了还是淡了?”
她不答反问:“淡了呢?”
楚言一惊,也伸手拿过一烫手的桃花饼,要尝,他说:“要是淡了,我就倒出一点糖来,你蘸着糖吃。”
这是迫不得已的做法了,这说明他这次做的不好……他边说边皱眉把桃花饼放进嘴里。
中规中矩,没什么特别之处,吃了两个就估摸不会吃第三个的那种平常口味的饼,但也不至于,甜了或者淡了。
楚言看向萧小苒,她笑,露出一口白牙,拣起先前没吃完的,继续吃,吃完又拿了一块。她道:“愣着做甚?你不把它们都盛起?”
楚言纳闷儿的把它们都找光盘盛起来,问:“你以为这味道到底是如何?”
萧小苒举起桃花饼,迎着天光道:“好吃啊!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
楚言:“……”
他把笼屉上的一块块桃花饼用盘子装起来,几个笼屉堆的越来越高,又变回早上的模样。
他在放这些桃花饼下去蒸的时候极小心,这些饼之间的空隙都很大,但这蒸好了,他把这些桃花形状、兔子形状、小狗形状的桃花饼摞在一块,又不在意它的摆盘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萧小苒在他一旁问,手里是第五块饼。
楚言心想她还挺能吃,楚言道:“你是在夸我呐,我羞涩了。”所以我不说话。
萧小苒噗的一声笑出来,她戳戳他臂膀,道:“你多说说,要一个师姐找话说,不好。”
楚言有些惊奇地看她,明白这妹妹今天是以逗他为乐。
若不是现在不允许,系统也不来主动找他,不然他真想看看萧小苒对他的仇恨值和好感度。看看仇恨值是不是降到零了,而好感度直直飙升。他画个饼,萧小苒对他的好感值有十点了。
恐怕还不止,冰释前嫌这种戏码,好感度必须提个二三十,他画饼升了二三十。
楚言叹气道:“这个桃花饼你爱吃吗?爱吃我全打包起来,你无事在屋里时,嘴没味儿的时候可以尝尝。”
萧小苒想了想,道:“你给我装一点就行了,你日后还要给我做。剩下的你给前辈们留着,今日烧了他们不少柴火,这柴火在树林里难砍,又难搬动。”
楚言被她突然而来的细心和善良感动到了,张了半天嘴,在萧小苒都笑他憨傻的话语中,还是道:“你真好。”
“……”萧小苒被这人的率真言语、厚脸皮再次弄的无语了,别过脸,道:“罢了罢了。”
她好像隐约记得,他在初次见她,把雪扔到她后背,她不打算计较的时候,他也是突然冒出去这一句的。
她说不上来,就很……
唉,她说不上来。
楚言看她一手拿一块饼坐回凳上,给自己找杯子,空出手倒茶喝,看出那么一些仓皇。
楚言细细一看,她的耳朵尖红了。
楚言心中直呼我无意冒犯,我不要脸!不是人!
楚言拿纸给她包起食物,道:“我代前辈们谢谢你。”
萧小苒一听,叹气着趴到桌上,责怪道:“折煞我了!你这人怎么没大没小的?”
对,没大没小,唐突。萧小苒找到说明这人的话语了。
楚言一顿,这话是不妥。那他该说什么呢?不说了。楚言到锅底下烧水,准备下云吞,才想起萧小苒之前跟他说的,于是他就又悠悠聊天,给气氛解闷道:“去年你还记得我们在梅花林相遇的事吗?那次我去是为了做梅花饼。我做这些饼啊饭菜啊没有天赋,只有喜爱,因喜爱,是以我做不好,我也爱做。”
就像我“喜爱”修行,就算明知是废灵根,修不好,没用,我也要修。这是人和人生啊……
他道:“刚刚的桃花饼我吃了,我以为我做的不好,谢谢你赏脸儿!”
萧小苒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会道:“我以为你做的不错,你何苦,对自个要求那样高。”
楚言闻话,拍腿,哈哈一笑,没想到这倒成了他们相互拍马屁的对话了。他道:“这跟山下那些摆摊卖的,不图好吃只图新鲜的人做的差不离,给我我是不会吃的。”
萧小苒不赞同:“你恐怕不爱吃这些酥饼类,山下做的那些,我很爱吃的。我每回都可从摊子这边,吃到那边。”
她甚至展开双臂,比划了一下一条繁华街的长度。
楚言乐了,没想到这还是一个小吃货?然后他好奇问道:“你能常常下山?”
萧小苒并不避讳,还毫不在乎地直言道:“师弟或师兄下山时,我若兴趣来了,无趣透了,会缠他们带我一起。”
楚言感慨的啊了一声,也直言道:“若我是你,只要有一个师兄师弟下山,我就让他们带我。”
“为何?”萧小苒吃饱喝足,累了,一下趴到桌上,再侧着脸问他。
她头上仅有的红色头簪,翠绿小珠子摇晃。
楚言急忙在锅底下大幅度摇头道:“不为何,只是我想,师兄师弟们都很少下山。”
“他们倘若下了山,不是历练,便是受任务下山除魔卫道,还有很多时候都不能随时回山,我以为,他们遇到这种情况下山的,也不一定带我们。那我们能跟他们去山下逛一圈,游玩,马上还能回来的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当然,这是对我这没权没势的来说,若是你,上面我担忧的情况就都不会出现。
他因是越难下山,就越希望下山;下山的机会越宝贵,他就越恨不得天天下山。
果然,萧小苒不屑的笑了一声,道:“我下山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只要说一声,便能下山,那些带我下山的师兄师弟还得求我。我只是爱烦一些跟我较劲的师兄,师弟罢了。”
烦那些师兄师弟,是她一大乐趣……
“……”楚言得知真相哑口无言,同时又被人在心口插了一把刀。
他这么老是不长记性?萧寒山的高层很腐败,条条框框很放松啊!他要说一万遍,再加深这个影响!
楚言自顾自笑了一声,然后朝萧小苒带着玩笑的语气,又狗腿道:“那你哪天想下山去玩,能带我吗?”
她吊梢眼似笑非笑的看向他,她记得刚在不久自己说过,自己爱烦爱缠着跟她较劲的。这师弟到底把她说的放进心里没有?
她直起腰,撑起下巴,思绪百转间,却笑着松口道:“哪天我想下山,定带着你。”
“谢谢。”楚言把嘴都要咧到耳朵门了。
“客气,哎。”萧小苒指着大锅,道:“它气儿喷出来了!”
楚言赶紧动身去开锅,把锅盖掀起,把包好的云吞都放下去。
“你还会做些什么?”萧小苒在他一旁问道。
楚言在锅里撒了些盐,不让它们彼此之间黏上。楚言想了想,道:“会做的没有多少,但不会做的也不多。”
萧小苒问:“为何?”
楚言发现她很爱问“为何”,楚言道:“我日常,逢年过节要做的菜都会做,但也有很多我不会的,连名儿都叫不上来的。这一说,我刚夸自己了,实则我看过的尝过的花样儿太少了,不止叫不上名。我日后长大,要吃山珍海味,要记住它们。”
学无止境,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了。他是这萧寒山第六庖厨,日后还要更厉害,现在万不敢妄自菲薄,说他什么都会做。而他也只停留在会做的地步上,味道和创新,他一直在摸索中……哪怕,这半年他的厨艺是前所未有的突飞猛进。
萧小苒笑道:“你倒是想的多,想的远。”
楚言哈哈一笑,萧小苒像想到什么,又开口道:“为何那么想下山?我日后带你下山,带你尝遍许多客栈饭馆里的好吃的,你看重哪样,回来我们一起琢磨,扒出菜谱。”
“谢谢。”楚言心道他没把他为何想下山说清吗?为何又问?他只得道:“想下山是想看看花花世界,苦修久了有一点儿闷。”
“那为何还要苦修?”
“因我的意志,想下山也是意志不坚,但没谁说下山看了世俗人间,会影响修行的?”
“下山游玩,这看看那看看,都说是意志不坚定了,还能如何不影响修行?”
楚言觉着旁边的人语气突然冷了下来,他撇头一看,萧小苒正拿吊梢眼死死盯着自己。
楚言有些瘆得慌,他好像看到了她眼底酝酿的风暴,她让人琢磨不清的执念?楚言慎重起来,边舀起漂浮的完整云吞,边按自己的思想走向道:“意志不坚的,你把他捆在山上一生也碌碌无为。意志坚的,浪荡人间也清明自在,万事豁达。来萧寒山即是苦修,苦修中便不该老想着玩乐,下山就是玩乐去,我意指这个叫“意志不坚。””
她趴回桌上,低头苦笑道:“原来下山不叫意志不坚。想玩乐想美色,君王不早朝、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叫意志不坚。”
“……”楚言想表示我不是这样说的吧?
“山下是花花世界,意志不坚的在花花世界中历练,成的便是大成,不成便是不成。你原在山上是意志坚定,一到山下也能全盘皆输……”
萧小苒抹抹眼睛道:“万事都有变化,又能怪谁?是我浅显了。”
楚言:“……”
各自默默无言地过了半晌,楚言把云吞盛好,在碗里放上筷子,另一只手再拿小碟的腌辣椒,把它们齐齐端到萧小苒的面前。
萧小苒闻了一下,道好香。便动筷子吃起云吞。
楚言瞧她可怜巴巴,睫毛沾水的模样可怜的紧。
楚言在她对面坐下,开导道:“人人皆向往修大道,我也向往,而我以为修不成也成。我是废灵根,修不成也要修,不过求自己一个快活。一生短短几十年,自个给自个寻个志愿,是为了自个快活,不白活,但这不是给自己添上一座囚笼。我要不修也无大碍,我是我自个,我找到另一样志愿也照样快活,我是我。大道在我看来,它是看开,是洒脱,我看开我洒脱,便是修大道修成了。万人皆笑我愚笨,我笑他人看不穿,是最好看的志愿。莫给自个做个囚笼,把自个困在其中还看不穿。”
萧小苒捂着脸听他道完,又接着吃云吞,把云吞吃完,只剩下汤,她才慢条斯理喝着。
她道:“我要走了。”
“……好。”楚言起身,把桃花饼递给她,还想送她。
萧小苒接过饼,对他道:“不用送我,我很好,只不过有些事需我好好想想。你刚说的,我……”
她说不下去,楚言也没愣着,立马站在门口,她一笑,跨步离开。
萧小苒将将离开,楚言的脑海里就传出系统的声音,他心道回去再说。系统善解人意,就没再骚扰他。
他把剩余的桃花饼装起来放进干净的大锅里,再把另一个锅里剩下的云吞都捞起来,开始处理灶台。他在期间尝了两个云吞,喝了口汤,觉得味道不错。
他可能一直迷迷糊糊,萧小苒的那句话才戳醒了他:你不爱吃酥饼一类的。所以,他对自己做的桃花饼要求较高,因为本身就不耐烦这个。
不耐烦,他不自知,拿来不断挑战……唉,他还是可以各种尝试这些酥饼制作的。
他不爱吃不代表他不爱做,越以为自己做的不好,他就越爱在这不割肉的事情上反复挑战。
他还想到,若没有人物的设定和剧情的条条框框,他真可以过两天就缠萧小苒下山。他可以在山下摆个摊,依他回回都用心做饭的爱心,他摆个摊,做这些酥饼倒真可能过活。他还可以“创作”出一种饼,叫“煎饼果子”,用鸡蛋蔬菜等等等搭配其中,肯定大卖。
现代人的智慧就是给他这种穿越者拿来糊弄古人的——楚言坚信这条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