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一急,两行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泣道:“皇上年不过五十,正当年富力强,虽有小病,只要太医用心医治,自然药到病除,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呢?”
明帝久久不语,他的身体到什么地步,他最清楚。喝了一杯酒,道:“皇后可知葡萄酒吗?”
“葡萄酒不是产自西域吗?听说此酒与我国儒教义理颇为相似,性温,劲足,适合慢饮细品,不知是不是?”
“正是。听说西方,有许多珍宝,可是西域依附匈奴,阻朕通商之路,这些珍宝,朕也是听说,许多都没见过。而且,这些年来,匈奴杀我百姓,西域助纣为虐,朕早想荡平!可恨窦固,放着大好形势不顾,居然奏请退兵!”说完,明帝取出袖中奏章。马皇后接过,展平,看罢,徐徐道:“皇上,窦固称兵不过五千,且为疲兵,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退兵还是有道理的!”
明帝道:“这便是窦固欺朕不知兵!当初封坛拜将的时候,朕便说兵贵精不贵多,纵横千里之外,只能以夷制夷,难道他不知遍征车师等西域诸国的兵吗?否则,班超怎么能以三十六骑而平于寘、鄯善等西域强国?还有一点,功劳薄上,居然将耿恭的功劳,列为末等,窦固明明欺朕对战事一无所知!哼!这老狐狸!”
马皇后沉思片刻,道:“无论窦固是何居心,皇上还是等汉军南归,再行定夺。臣妾又听说,皇上将太子托于耿恭,倘若皇上以战功封候,恐怕耿恭只会感念皇上,不会感恩太子!不如以微功封赏,使耿恭对皇上颇有微词,再给他一条建功立业的路,那时太子登基,功业已成,再由太子亲封耿恭,那时耿恭感念太子厚恩,自然对太子一心一意,岂不更好?”明帝大喜,道:“皇后真是聪慧绝伦,廖廖数语,便解开朕的心结,这是欲擒故纵之术呀。皇后若是男儿身,定能位列三公了!”明帝说完,胸口又奇痒无比,剧烈地咳了起来……
浓浓的夜,无穷无尽,如一个巨大的锅,将东汉帝国笼罩得严严实实。远处三两点烛火,迸发出微弱的光芒,拼命从墙缝中挤将出来,煞是可怜。大司马第五伦端坐灯下,他的手中,是一卷史记。读史可以知得失,第五伦公务之暇,喜欢读史记,现在不知看了多少遍了,每多读一次,理解更深一层。
“老爷,马防马大人求见。”家仆阿贵佝偻着身子,声音有些沙哑。阿贵跟了第五伦几十年。当年,第五伦游学各地时,受尽冷漠,窘迫不已,阿贵忠心耿耿,悉心照料他的起居生活。如今,第五伦位列三公,对阿贵也是青眼有加,从不将他当仆人看待,十分关照。
“好,阿贵,把他唤过来吧。对了,阿贵,你的腰好些了吗?下次我再要太医给你看看。”
“谢老爷,好多了。”阿贵十分感动,躬身退下。
“马大人,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居然深夜来访,有什么要紧的事?”马防是马皇后的弟弟,第五伦虽贵为三公,可丝毫不敢怠慢,他站起来,含笑着道。
马防看了看桌上的史记,一脸严肃,道:“司马大人危险万分,我特来为大人吊丧,大人居然还有心情看书!”第五伦一震,惊道:“吊丧?我有什么危险?”
“我军击败匈奴,收降车师,为什么皇上不喜反怒,拂袖而去?”
第五伦愕然摇头:“我却不知。”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多病,朝野尽知。今司马大人是群臣之首,大汉砥柱,居然不知皇上为什么发怒,怎么能算称职?怎么能不危险?”
第五伦急了,问:“皇上为什么发怒?”马防只是喝酒,三缄其言。第五伦再四追问,马防才徐徐道:“西征战势顺畅,窦固无故退兵,此其一耿恭以三百兵牵制匈奴十万大军,又在车师布下棋子,战功赫赫,窦固却隐瞒不报,此其二。有这两个原因,皇上怎么不怒!”
第五伦陷入沉思,疑惑道:“这、这与我有何关系?我有什么危险?”马防哈哈大笑,道:“司马大人进不能将戾臣绳法,退不能为功臣沉冤,以致皇上震怒,大人是群臣之首,以后追起责任,大人怎么能没有关系呢?怎么能说没有危险呢?”
第五伦惶恐起来,低头不语。马防望了望,接着道:“前有李广利前车之鉴,窦固必然无忧!皇上在封坛拜将时,将太子托于耿恭,必不会厚赏耿恭,但耿恭功高,无人出其右,不厚赏不足以塞天下悠悠之口。”说到这里,马防望了望着望两旁,故意停住不说了。
第五伦着人取出一团金,道:“马大人,好事做到底,如今进退两难,还望指教。”马防两眼放光,毫不客气,将金纳入怀里,又从袖中抽出一张纸帛,递给第五伦。第五伦展信一看,惊道:“如嫣?不是那车师的王后吗?”
“正是,司马大人也知道?”
第五伦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如嫣有闭月羞花的容貌,普天之下,谁不知道?自古英雄配美人,那耿恭,与她相通,也是情理之中。”马防又道:“耿恭手下,诸如吴猛、李敢等人,都曾是京中巨盗,虽有战功,但瑜不掩瑕,这种人,怎么能够为兵为将?”第五伦大喜,道:“马大人,我知道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