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张听了大惊,勒住马,往后便退,举起马鞭,麾动士兵:“快,快,捉住耿恭,捉住耿恭!”顿时上去数百名士兵,冲到面前,却又止步不前,他们慑于耿恭威名,哪敢轻举妄动!
耿恭轻蔑地看了看刘张,恨恨道:“若不是为了耿家声誉,我纵然一死,也不愿束手就擒!”完,他将剑狠狠掷在地上。兵卒套喜,一哄而上,按倒耿恭,将他捆得如同一个粽子。
洛阳府正堂,里里外外,站满了如虎似狼的卫兵,身穿铠甲,手执利刃,双眼怒睁,透出一股浓浓的杀气。正前方,坐着廷尉张敞,黑脸黄须,尖嘴方颌,气势汹汹。左侧坐着大司马、大将军窦固,眯着眼睛,偶尔睁开,杀气尽露。下首站了几个女子,颇有姿色,牵三两个垂髫孩,正半掩桃花,嘤嘤哭泣。旁边三条大汉,趴在地上,已被打得皮开肉绽了。
“大胆李敢,快快从实招来,究竟是谁,指使你去杀洛阳府尹?哼,你以为死扛到底,本官就没有办法吗?”张敞一拍公案,厉声大喝。
“杀那个什么府尹,是老子干的,关别人屁事!你们要杀便杀,干脆点,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吗?”李敢只觉屁股如火烧一般,他旧伤刚愈,又遭杖刑,自然十分疼痛,但他咬牙挺住,愣是一声不哼。
张封趴在地上,悔恨万分:“如果不是自己,李敢、杨武就不会溜出去,又怎么会闯下这么大的祸呢?耿恭哥哥呢,他现在怎么样了?事到如今,别无选择,惟有一死!”他艰难地抬起头,嘶哑着喉咙:“冤有头,债有主,廷尉大人,王康、苍狼不是李敢杀的,是我杀的,你放了他们!”
话音刚落,杨武叫道:“那两个王八羔子,是老子杀的!哼,大道通,各走一边,那个王康,当个官怎么了?一路上用鞭子抽这个、打那个,老子早看不惯了,这种贪官,不杀了他,留着有什么用呢!”
张敞不禁啧啧称奇,他审问犯人无数,只有喊冤推责的,从没见过争着揽罪的,心想:“耿府真乃将门,府中人铁骨铮铮,毕竟不一样。可这也没办法,杀人偿命,经地义,何况杀的是二千石的官。只是,该如何处理耿家呢?”他不禁偷眼去瞧窦固,却见窦固眯着眼睛,面无表情。
忽然,“砰砰”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窦固心中一动,心想:“终于来了。”他睁开眼,只见耿霸被绑得严严实实,目无表情地走了进来,他身后是耿秉、耿恭等人,窦固慌忙站在起,走了下去,斥道:“你们怎么这么无礼,竟敢如此对待老将军,难道不知,耿家为我大汉立下了汗马功劳吗?”他亲手去解耿霸身上的绳索。
耿霸头一仰,冷冷道:“事未查明,岂能松绑?还请将军住手,以国事为重!”
窦固一愣,心中怒火冲,暗想:“不识好歹的匹夫!你以为本将真会放你吗?”当下微微笑着,将耿霸引到案几前,道:“老将军既不肯松绑,可否坐下?”
耿霸直直站着,哼了一声,道:“待罪之身,何敢坐下?”
窦固满脸笑容:“有罪无罪,自有廷尉张大人审理,老将军不妨先坐,且看张大人如何审讯这三个不法之徒!”
李敢看到耿恭五花大绑,站在阶下,忙叫道:“哥哥……”
张封头脑一片空白,心道:“我捅下这么大娄子,有何面目再见哥哥呢?”他张着嘴,却不出话来。耿恭望着三人被打得皮开肉绽,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可又无可奈何。这一切,比当年守疏勒,艰难百倍,他又能怎么样呢?
卫兵押来马廖、马防、马光等人,窦固装作不见。张敞的额头冒出冷汗,他知道,耿家是功臣,马家是外戚,都不是好惹的角色,可窦固更不是好惹的角色!再,若不是窦固,自己怎能坐上廷尉的位置?他眉头一皱,牙一咬,朝下面一拱手:“得罪了。”随即案几一拍,大声喝道:“大刑伺候!”
几名卫兵抬来一根铜柱,横着架起,下面燃着熊熊木炭,不一会儿,铜柱便烧得通红。张敞嘿嘿一笑,道:“李敢,看到了吗?这是炮烙刑,本官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是真硬还是假硬!若你能从铜柱上走过,嘿嘿,本官便饶你一死!否则,快点招出,谁杀了王大人?又是谁指使?”
耿恭大吃一惊,这铜柱烧得通红,如何能过?若一脚不慎,掉落火中,顷刻间便会烧成灰烬。四下飘满了炭火的味道,李敢嘿嘿一笑:“老子在西域时,面对匈奴十万大军,也不皱半点眉,这根破柱子又算什么!”他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朝铜柱走去。
张封、杨武大声叫道:“敢哥,不要去……”李敢站住,惨然道:“张封、杨武,好好跟着哥哥,以后不要惹事,以后上阵杀敌,帮我多杀几个,到坟前来祭奠我……”
张封爬起来,跪在地上,砰砰磕头,流泪不止,哀求道:“张大人,杀王康的是我,与李敢没关系,您明察秋毫,放过李敢,杀了我吧……”又转首对窦固:“窦将军,人以前跟随您征战西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瞧在这份面,放过李敢,杀了我,好不好?”
李敢怒道:“张封,你站起来!不要跪他们!他们没一个好东西!”他狠狠瞪辽刘张,厉声道:“白胡子老头,这都是你使的阴谋吧,哼,我李敢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刘张心一凛,后退一步,有口难言。
李敢已爬上了铜柱!正堂寂然无声,大家都低下了头,不敢看这悲惨的一幕。
“慢着!”突然,一声厉喝,耿家中,一人缓步走了出来,一字一顿道:“放过他们,杀洛阳府尹王康,是我主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