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幽兰寺外鸟鸣声悠悠,金色的阳光透过破烂的木窗照进寺内,照在了睡得正香的萧遥脸上。
萧遥用手挠了挠有些发痒的脸,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寺内一切如常,只是多了一堆熄灭的篝火,少了两个活蹦乱跳的人。
“周姑娘呢?”萧遥迷迷糊糊的,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周酥酥昨天待的火堆旁,伸手一摸,已经凉了,显然是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
“这个王八蛋,竟然拐走了周姑娘!”萧遥愤怒的一拳砸在身旁的柱子上。
这时,柱子上用不知名颜料写就的一行字引起了萧遥的注意。
“懦夫,我们出发去扬州城报仇了,后会无期!”
“去扬州城了?你们不要命了?”
萧遥脸色马上变了,柱子上“懦夫”两个字深深的刺痛了他,他甚至可以想到纪陵在写下这些字时带着嘲讽眼神看熟睡中自己的样子,旁边还有周酥酥眼睁睁地看着,他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男人的尊严全都丢光了。
可是,那可是扬州城,传说中气师不如狗,宗师满地走的地方,他一个大气师,扔进扬州城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还跟周酥酥去找扬州城主的孙子报仇,这不是茅房点灯笼,找死吗?
萧遥向来是一个理性的人,从来不干冲动的事,他觉得周酥酥和纪陵这次肯定是有去无回了。
“哼!你们自己喜欢找死就去好了,别拉上我!我是不是懦夫我自己知道,不用你们说!”
萧遥气闷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心里越想越烦躁。周酥酥跟纪陵走了,就好像自己辛辛苦苦在地里种的大白菜,每天浇水施肥捉虫,辛辛苦苦的喂养,到了收菜的时候,却突然被一头猪拱了去,这跟谁说理去啊!
让萧遥心里最难受的还不是周酥酥对自己突然变换的态度,而是纪陵那个小小一品大气师对自己的鄙视。自己可是堂堂八品大气师,而且很快就可以晋级九品气师,甚至宗师都指日可待,他凭什么看不起自己?
可是,纪陵敢和周酥酥去扬州,去找许浪报仇,自己却只敢说去了必死,还阻止他们去。
“我真的是懦夫吗?”
就连萧遥都开始自我怀疑了,为什么纪陵敢去扬州城,而他却不敢去?
是,他自己说的有道理,去扬州城就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可是这么简单浅显的道理,周酥酥不明白吗?纪陵不明白吗?
他们不是傻子,这么做的后果他们肯定知道,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去了,为什么?为什么?
明知必死还要去,难道这件事情比生死还要重要吗?
萧遥突然愣住了。
“比,生死还要重要的事情……”
萧遥眼中短暂迷茫之后,突然变得清明起来。
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仰天哈哈大笑“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不是他们不怕死,而是他们心中有比怕死还重要的事情!
周姑娘心中比生死还重要的事情是父母家仇,纪陵心中比生死重要的事情是侠义之道,所以他们都去了扬州城。
我自己心中没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事情,所以我才不敢去扬州城,但生死既然重要,我又怎么能漠视周姑娘去扬州城白白丢掉性命呢?
所以,我不是懦夫,我也要去扬州城,只不过,我不是去帮周姑娘报仇,而是去救她的命!”
这么一想,萧遥瞬间神清气爽,对扬州城的恐惧也尽数消散,他收拾了一下心情,在在阳光中走出了幽兰寺,踏上了一条去扬州的不归路。
此时纪陵带着周酥酥已经飞过了大半个楚州,在他们二人身下的是,昨天就已经身死道消的朱红色大鸟。此时在空中极速飞翔的大鸟更像是一冰冷的没有意识的飞行工具。这是纪陵连夜开挂造出来的敞篷生物飞机,天然绿色无公害,速度快,就是天上的风有些猛。
周酥酥心惊胆战地坐在大鸟背上,手中紧紧的薅着大鸟身上的羽毛,看着前方一团一团的云气,心情复杂难言。
“周姑娘,刺激不刺激?”
纪陵显得很是兴奋,他之前只坐在飞机里面过,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坐在飞机背上过。这种风速迎面而来的感觉,比坐世界上最快的摩托还要过瘾,感觉全身上下的毛孔都被狂风吹开了一样。
周酥酥心中紧张无比,不仅是因为对极速的恐惧,还有对艰难前路的担忧。
她在纪陵的鼓动下,终于下定决心返回扬州城,哪怕明知自己这一去是九死无生,但有些事情,总得去做才行,与其蝇营狗苟生不如死地活着,还不如轰轰烈烈,波澜壮阔地死去。
周酥酥想明白了,这次回扬州,她哪怕就是以卵击石,也要让许浪知道,周家人,不是软柿子,更不是他随意杀戮的对象,她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经过一路的担惊受怕,纪陵二人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了扬州城。为了不引起轰动,他们在距离扬州城还有十几里的地方就落了地,跟在一辆运送丝绸的马车后面进了城。
“熟悉的感觉啊!”现在扬州城的大街上,纪陵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这个他来到灵武大陆第一个到达的城市,依旧跟自己初见时一样,那么婉约魅力。
周酥酥站在熟悉的街头,心中百感交集,就是没有之前料想过的激动。她平静地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轻轻呢喃道“爹,娘,女儿又回来了!”
“对了周姑娘,你知道绫罗派在哪里吗?”纪陵想起了杨艺,便看着周酥酥问道。
“绫罗派?”周酥酥似乎有些意外纪陵会问这个问题,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没用的!我的天赋只是普通的清气,还是比较差的那种,绫罗派不会要我的,况且,绫罗派虽然也比较厉害,但在扬州城,跟许家还是没法比!”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就告诉我,绫罗派在哪里就好了!”
“绫罗派在城外紫竹山上,你问这个做什么?”
“借力打力啊!”纪陵没有多说,故意对周酥酥卖了一个关子。
“用绫罗派对付许家吗?”周酥酥心中默默想着,心里涌起了一些希望。
“这样,也不是不行!”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纪陵找了一家普通的客栈,将周酥酥安排了进去,他自己则是趁着夜色,前去原来周酥酥的家,现在许浪强占的宅子踩点。
想要不开挂灭了许家,靠蛮力是不行的,得靠智慧。虽然这样难度提升个等级,但这种刺激的感觉却让纪陵热血沸腾。
黑暗中的周府鬼影重重,显得阴森异常,除了前院站着一些拿刀的护卫,后院和花园没有一点人气,荒凉无比。
纪陵从后院翻墙进入周府,落地时还踩碎了一只烂坛子,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声响,吓得纪陵躲在角落里发抖了半天,愣是没有人过来查看。
纪陵渐渐放下心来,一路潜行到了前院。
在一个古色古香的院子外头,站着很多凶神恶煞的守卫,屋中灯火通明,黑色的人影在白色的窗纸上影影绰绰,各种嘈杂激昂的喊叫声从屋中传出来。
屋外的守卫都是一些普通人,只有寥寥几个低品气师,纪陵也不过分谨慎,直接飞到了屋顶,轻轻的趴了下来,掀开一片瓦,小心翼翼地朝着下方看去。
“大大大!”
“小小小!”
“开!”
“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
“我不服,再来再来!”
纪陵在屋顶看得分明,屋子里面的人明显是在赌钱,而且赌得都还不小,桌子上放着的都是一枚枚晶莹剔透的白玉。
看着桌子上堆得满满的白玉,就是纪陵也有些心动。
“公子,照这个样子下去,咱们输给北冥教木长老的一万白玉,很快就能还上了!”
一个脸色苍白,眼神阴翳的男子坐在一张红木椅子上喝着茶,听了身旁人的回汇报,嘴角不自觉地掀起一抹弧度。
“把这一万白玉还上,木长老答应我的事情就再也没有推辞的理由,到时候掌控了扬州城,别说一万白玉,就是十万白玉,还不是唾手可得?”许浪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淡淡的说道。
“公子,我听说,二爷现在依旧在追求那个绫罗派的女弟子,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境地,干脆从城主府搬出来,跑到紫竹山下建了个小屋子!”
许浪冷笑一声“我这个二叔,为了一个女人,真是脸都不要了!扬州城许家的脸,都快被他丢尽了。我真是想不通,为什么二爷爷会有意将城主之位传给他,就他那酒囊饭袋,沉迷酒色的样子,能带领许家在扬州城生存下去吗?他这不是把许家往火坑里推吗?我才是许家的嫡长孙,要继承也应该我继承!”
“公子,无论怎么说,二爷毕竟也是城主的独生亲子,而且本身也有宗师境的修为,城主偏向他也是情有可原!”
“哼!宗师境?他都多大年纪了,还是宗师境,连我这个小辈,境界都超过他了!成天不思修炼,就会饮酒吟诗,调戏良家妇女,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出息?要是许家真的到了他手里,迟早要完蛋!”
“可是我听说,二爷正在追求的那个女子,是扬州城百年不遇的蓝霜气天赋,修炼还不到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已经是九品宗师了,听说她这次去淮河秘境试炼,回来后必成气武罗。二爷若真把此女追到手,那许家……”
剩下的话不必再说,许浪也明白。许文昌是没出息,但他毕竟是许无痕的亲子,儿子虽然窝囊,若是娶一个实力强大的媳妇,照样能把偌大的许家撑起来。
“这倒是一个隐患!”许浪摸着下巴思考者,突然露出一个邪魅的微笑。
他看着旁边低眉顺眼的手下,笑着问道“你说,半路夭折的天才,还能算是天才吗?”
“公子您是说……”
“嘘!小心隔墙有耳!”
手下连忙点头“我明白我明白,不过以咱们的实力,恐怕很难成事儿啊!”
“何须我们自己动手?北冥教早就想要灭了绫罗派,灭了杨艺,只是苦于二爷爷的庇护,没有机会动手罢了,咱们要做的,不是亲自动手,而是给北冥教创造一个机会,剩下的事情,自会有人帮我们完成!”
说罢,许浪拿起一枚漂亮的白玉,放在嘴边吹了一下,然后深情地亲吻了一下。
“真是豪门恩怨多啊!”纪陵感叹道,这个许浪看起来像个肾虚公子,没想到野心还挺大的,只有三品宗师的修为,却已经开始算计气武君境界的城主许无痕,不得不说,他的胆子是挺大的。
既然许家起了内讧,那覆灭许家的难度就比想象中小了许多,许浪对许文昌的怨恨也许可以好好的利用一下。
趴在房顶的纪陵心思电转,一个计划缓缓的在他脑中酝酿而成。
“谁说蚍蜉撼树不自量力,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整个地球!”
自言自语说完以后,纪陵伸着脖子往屋内吹出一阵阴风,整个房间的灯火瞬间全部熄灭。
“怎么回事?灯怎么灭了?”
“就是!这房子怎么回事儿?我还不知道开大开小呢!”
“赶紧点灯,这是谁的手,你们老实点,等会儿我要是看到桌子上的钱少了,我可是要发飙的!”
屋中一片混乱,吵闹声四起,许浪皱着眉头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么回事?”
那个手下也满头雾水“似乎是刚才突然吹进了一阵风,把灯都给吹灭了!”
“什么风这么厉害,赶紧去把灯打开,别让他们闹事!”
“是!”手下领命,马上派人去点灯,同时派人去镇压那些在场子里闹事的人。
灯一盏一盏地被点了起来,骚乱的人群也都安静了下来,等屋子重新回归光明之后,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许浪目光阴沉地看着前方的桌子,气得浑身发抖。
那些原本堆满了白玉的桌子,现在变成了光溜溜的一片,连一分钱都找不到了。
“许老板,您别跟我们开玩笑,快把我们的钱拿出来吧,别吓我们啊!”
“是啊是啊,我们还要继续玩呢,你把钱全拿走了,我们还怎么继续下去啊?”
“许老板,别跟我们开玩笑了,我心脏不好,可不禁吓啊!”
质问许浪的声音此起彼伏,许浪黑着脸一语不发。
都在跟他要钱,可他也不知道谁把钱拿走了。
手下匆忙跑过来,许浪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大家的钱突然间都不见了?”
“这……”
“说!”
“公子,屋顶被人开了个洞,刚才那阵阴风,也不是巧合,有人故意制造了混乱,趁机掠走了那些钱财!”
“混蛋!”
许浪愤怒的一拳锤烂了红木椅子“这他么谁干的?”
手下低头不语,桌边的那些赌徒却炸开了锅。
“什么?我们的钱丢了?”
“那可是我卖房子卖老婆的钱,那是我的命啊!”
“许浪,这是你的地盘,我们的钱丢了,你得赔我们!”
“就是,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偷走我们的钱,赶紧还我!”
“我文强也是扬州有头有脸的人物,许公子,你今天要是如此不守规矩,拒不还钱,那我可就要去无痕城主那里喝杯茶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逼迫许浪还钱的。
许浪听得心烦意乱,眉心直跳,在场的这些赌徒,虽然炼气实力都不强,可他们都是扬州城里的有钱人,结合起来就是一股很强劲的实力,许浪在这里开赌场的目的除了赢钱之外,还有收拢这些势力的目的。
如今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稍微处理不慎,不仅会损失钱财,还会得罪在场的这些人,让他这些日子的努力经营付之东流。
“诸位,你们的钱不是我拿的,刚才那阵阴风你们也都看见了,是有歹人故意作祟,潜入这里盗走钱财,不仅是你们,我也是损失惨重啊!”许浪十分痛心地说道。
“许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我们的钱没了,回不来了是吧?”
“什么?那可是我的养老钱?要真都丢了,我也不活了!”
“我不信扬州城没有王法了,那么多钱啊,众目睽睽之下全都人间蒸发了,许公子,你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觉得我们信吗?”
“我不管,你们要是不还钱,我就去找无痕城主主持公道!”
“对!去找城主!”
许浪听得青筋暴起,一旦这些人去找许无痕,把他的这些行为揭发出来,那他就完了,许无痕一定会剥了他的皮,到时候别说自己的计划进行不下去,命能不能保住还是问题。
众人越来越激动,许浪实在是没了办法,只好喝止众人“够了!今日这里进了贼人,我许浪认栽,各位丢失的钱财,我全部赔偿!”
“许公子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