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方岩偷偷掏出血淋淋的马肉,张有驰对自己下的这一注非常满意,半块面饼很值!
残弱二人组一边行走一边用后槽牙细细碾碎马肉,把马肉转化成力气需要耐心。多日的饥饿让肠胃已经变得虚弱不堪,偏偏马肉纤维粗粝、极难消化。
下一步怎么办,两人举棋不定。
就凭二人去杀光一百名全副武装的突厥人?傻瓜都不会做这种事。
逃跑?在冻土荒原上已经走了一个月,靠一条马腿当食物就想走回去?还不如死在突厥人手里痛快些。
最后两人决定先逃走,偷偷缀在队伍后面看突厥人要去什么地方,到时再随机应变。
残弱二人组晚上的逃跑非常顺利,甚至第二天开拔的时候突厥人都没留意到少了人。可惜,这次下注他们押错了。
风雪骤停,一座雄伟的山脉在地平线上缓缓浮现,荒原终于走到了尽头,队伍开始在山林中穿行。道路崎岖意味着体力消耗更大,于是沿途的死人越来越多,可惜死者身上的东西已经被洗劫过一遍,二人虽然象贪婪的秃鹫一样上前翻检,最终毫无所获。
队伍缓缓进入了一座巨大的山谷,内有人烟,似是一座不小的城镇。真是奇了怪了,突厥人废这么大劲就为了送来几百战俘?莫非是来修什么秘密要塞不成?
队伍进入山谷不久,里面突然传来一阵混乱嘈杂的声音,就跟炸了锅一样。二人没有贸然进入山谷,在外面的树林里寻了处地方休息,一切要等到天黑再说。
……
夜最深的时候,天地间一片寂静。林间夜色斑驳黑暗,林外积雪映着微光,好像是黑白两色拼在了一起。
树林中两个身影极小心的移动着,方岩的动作缓慢但流畅,完美的融入了环境,一旁的张有驰虽然缺少流畅的美感,但一看就是老手。原来方岩是打算一人入谷的,可张有驰非要一起前来,还说他是定北青皮老大,绝不至于拖后腿。看动作的干净利索劲儿他所言不虚,平日里溜门撬锁应该没少干。
在树林里潜行多时,残弱二人组终于找到一处即隐蔽又适合攀爬的山坡,打算从此处翻进山谷。突然方岩伏在地上不动了,张有驰立刻屏住呼吸,顺着方岩的视线细细观察,顿时心里砰砰直跳!前面十余步处两块岩石间似乎有个瘦小的身影趴着一动不动,与岩石几乎混为一体,这人身体也不见有呼吸起伏,远了很难发现。
这是个未着寸褛的女子,身体紧致又有力,玲珑的曲线暴露在外。方岩视线不自觉的停留在那浑圆挺翘的臀部上,史老七一直笑话他活了二十年还是个处男,如今处男却在荒山野岭里发现了一个**!毫无香艳的感觉,非常诡异。
方岩强忍住剧烈的心跳,从女人侧后方的视线死角无声无息地爬了过去,十步、五步……
借着积雪微弱的反光,只看这女子身体上纵横交错着无数巨大的伤口,伤口割裂处细腻整齐,没有丝毫红肿翻卷,而且用线缝合的十分平滑,像是有些时日了。新伤是几处贯通伤,已经不再流血,是搏斗时被利器桶穿留下的痕迹。附近地上并无血迹,这女子的血几乎流干了,如此重伤真不知是怎么逃到此处的。
方岩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上前把这女子身体轻轻翻转过来。他双手轻轻地抚摸过女子胸腹处的伤口,这伤口极深,似乎是开膛破腹后缝合的,手指伸进去能轻轻触到内脏。手指上没有血,放在鼻端闻不到血腥味,却有股很重的药味。奇怪的是手指分明感觉到了心脏跳动,却无体温。不仅如此,许多骨骼、肌腱和神经都被切断、重新缝合过,可触动这些部位时身体还会有相应的颤动,这些部分仍然保持机能。
女子感觉到了什么,睁眼看着方岩。她面如姣好,目光中充满哀求之色,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太过虚弱,什么也没说出来。
方岩见她痛苦,于心不忍,将手臂慢慢环住她的脖颈,想帮她结束痛苦。女子轻轻眨了眨眼,露出即将解脱的神情。
方岩正待发力,张有驰一旁拽了拽他衣角,对自己摇了摇头,用口型无声的说:“走!”
方岩立刻想起了相似的场景:当时随杨黛初入草原时被突厥人伏击,就因为史老七送一个伤重的兄弟上路,才触发了法阵。
方岩没有过多犹豫,冲张有驰点了点头,放开那女子顺原路爬了回去。
回到树林中张有驰低声说明,他觉得这女子应该是从山谷里逃出来的,随后定然有人搜寻至此,若是发现这女子被杀,自己二人势必会暴露。
方岩也从同情心里冷静了下来。这女子显然经历了复杂而又精细的手术,不论是人体的认识、精准的刀法、执行的冷酷都让人惊叹。但是在触摸她的身体时,方岩总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象摸的不是活人。现在细细想来这女子的心脏明明还在跳动,却没有体温。血早流干了,人也冷透了,心脏却还跳动,人还没死,这还是人吗?
两人趴在树林里静静看着那女子。方岩感觉到背后空气有些紊乱跳动,周身如同被针轻轻地刺过,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光从身上掠过!他暗暗运行元初冥想,控制身体气息不要外泄,这个法子自从破庙里就用过,隐藏作用如何不曾可知,却能让视、声、闻、味、触五感格外敏锐。
黑暗中几道若有若无的黑影掠到那女子身边。几道黑影停下来突然对着虚空处行礼,虚空出传来低低的话语声,随后几道黑影四下散开隐蔽了起来。方岩运足目力看那虚空之处,一个几乎透明的人影象水波一样微微摇晃,瞬间消散不见。
夜冷的仿佛连时间都冻结了,两人丝毫不敢动弹,只冻得浑身都麻木了。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黑暗中冲来一个巨大的身影,此人每一步都跨过丈余远,落地时地面似乎都震得微微颤抖。这是一个极为高大的巨人,肌肉发达得如同蛮牛一般,几乎是一座奔跑的山!
巨人直接跑到女子身前,俯身查看了片刻。
“啊!”炸雷般的狂吼响彻天空。与其说是吼声不如说是野兽的咆哮,巨人见到女子伤重,悲伤愤怒的情绪无以复加,他狂吼挥动着比常人大腿还粗的胳膊,砸烂撕碎眼前能看到的一切。身影所到之处岩石、树木无不化为齑粉。
巨人渐渐向方岩二人藏身的方向而来,四肢鲜血淋漓,似乎受了重伤,他的身形虽是人类,但浑身遍布的毛发和嘴角探出的獠牙更近似野兽。
巨人的动作突然僵了一下,一根弩箭射在他背上!
原本隐藏的黑影终于发到了袭击,随着令人牙酸的破空之声,数支强劲弩箭插在巨人身上,箭尾还不住颤抖,竟似射入岩石或这硬木。
巨人立刻向暗算他的人扑去,行动如狂风闪电一般!
黑影早有准备,并不与巨人硬碰硬,以极快的速度四处闪避。
巨人的动作很快迟缓了下来,箭尖居然喂了剧毒!
黑影见状取出准备好的铁链甩了过来,巨人起先还能拉扯角力,随着铁链越挣越紧,他终于被捆在的地上,挣扎的力道也越来越弱。
几条黑影小心翼翼围了上去,并且继续发射着毒箭,看来对这巨人极为忌惮。过了许久,见这巨人已然力竭,这才靠了过去。
此刻巨人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红的似要冒出血来,皮肤下蚯蚓样的血管疯狂蠕动,躯体内开始聚集着恐怖的力量。树桩般的脚重重踏在地上,地面骤沉,然后如水波般向外蔓延,这数条人影竟被从地上震了起来!巨人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全身发力,铁链寸寸崩断!
黑影想要逃走已经晚了,其中一人被巨人抓住了腿,如同树枝一样挥舞着来回拍打,无与伦比的速度和力量瞬间就把这几条黑影砸碎撕烂!
这巨人虽性格爆烈,但绝不愚蠢,先是假装不支倒地,最后一举突袭反败为胜!原来他野兽般的面目下还有这不相称的智慧。
巨人伸手拔掉身上插满的箭支,就象喝了烈酒般东倒西歪走了几步,然后晃了晃头就像那女子走去。可以立毙狮虎的剧烈毒药不过使他片刻不适而已。
看着地上的女子,巨人野兽般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温柔之色,俯身似乎要抱起她。一截剑尖从巨人胸前透出,居然是有着狰狞血槽的三棱锥!
他背后空气一阵颤动,那水波般半透明的身影拔剑后退。巨人一声痛苦的嘶吼,回身抱去。那身影瞬间消失,又是一剑从巨人腹部透出。鲜血象喷泉一样标了出来,巨人放弃了躲闪,只是嘶吼着徒劳的挥舞手臂。
巨人身影如电般来回跳跃,数丈距离弹指即到,爆发力之强完全超出了人类极限。可是即使这般速度也无法碰到透明身影分毫。透明身影一连刺了十余剑,巨人浑身浴血依然毫不放弃的扑击着、挣扎着。
透明身影又一次凭空消失,随后在地上的女子身边出现,剑尖抵着女子的太阳穴,冷冷看着巨人。巨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跪下!”声音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冷漠。半透明的身体终于停止了移动,方岩才得以看清此人面貌。这是一个极高的女人,头发利索的挽起,一件紧身软甲勾勒出火爆的身材。这软甲不知是什么材质,只是极薄的一层,随着她的动作折射着水波般的光,就是这薄甲让人具备了几乎隐身的能力。
巨人竟然顺从的跪了下来,用嘶哑的声音道:“母亲,难道您连战死的荣耀都不赐给我吗?”
“我不是母亲,是你的主人。”高个女人的声音低沉魅惑,像是裹着蜜糖的毒药。
“毕竟是您让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惊蛰、我、还有秋分都认为您是母亲!”巨人的强悍恐怖早已消失无踪,象一个顺从的孩子。
高个女人声音依旧冷漠:“你知道该怎么做,夏至。”
夏至是这巨人的名字,他嘶声辩解,“这次逃跑是我的主意,跟秋分无关,求您放过她。”秋分就是地上的重伤女子。
“哦?我怎么记得总是她出主意,你听话?”主人的剑尖从秋分的咽喉处划了下去,经过胸口、腹部一直往下,皮肉纷纷翻开。
巨人夏至当即一手握住另一只胳膊,咔嚓一声掰的脱臼了!
“很好,继续!”主人的剑尖还在秋分的身体上划着,伤口形成以一个巨大交叉,却没有一滴血流出。
巨人夏至把另一只胳膊放在地上,脚踩了上去正待发力。
“笃!”一声弩箭轻响,一支毒箭端端正正射在主人胸前。
方岩最看不得重情义的汉子受辱,一时热血上头,捡起地上的弩箭就射了出去,想要救巨人。
方岩不顾身体虚弱,跌跌撞撞向这边冲来:“快跑!我挡住她!”
主人用两根手指捏着箭杆,饶有兴趣的看着方岩:“有意思。”
不待吩咐,巨人夏至闪电般的冲了过去,轻轻一拳就把方岩打倒在地。
“回去。”主人连看都没看一眼,放开秋分转身就走,她对夏至的战斗力非常了解。
夏至看着地上的秋分楞了片刻,像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他伸手抓住伤臂一托一扭,将脱臼的胳膊复位,随后一手一个抓起方岩和秋分,跟随在主人身后离去。
阴影处张有驰气的咬牙切齿,“这傻瓜,你找死啊!”犹豫了半天最终一咬牙,远远跟着几人追踪了过去。
几具尸体就那么躺在地上,没人去管,好像他们的生命丝毫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