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毅第一次觉得女人这种生物，天生就有着极其惊人的毅力和忍耐力。再坚强果敢的女人，也有脆弱无助的时候。反着说，再柔弱的女人若是爆发出来，也是惊人的可怕。

当然，像是苏葭萌这样本就强势的女人一旦铁了心做一件事情，那简直不能用头疼形容了。

青年时期毅然决然离家出走，投身和军部几乎对立的星盗圈，顾宁毅承受多少痛苦，也只有他自己的大脑和身上的伤痕知道。遇见多少敌人，遭遇多少次生死危机，他都咬着牙活了下来，不仅仅是因为求生的念头，还有便是他作为顾家长子，要死也要死在适当的时机。

六十多年来，他见过太多的大风大浪，一颗心早已坚若磐石，哪怕此时此刻泰山崩溃在前，他也能淡然地飒然一笑。可头一次……早已平静的心竟然因为一个固执的女人逐渐炽热了。

当然，别误会，不是男女情爱，只是单纯的不服输和震动罢了。强势固执的女人见过不少，但像苏葭萌这样为了某个信念一往无前，好像周身闪烁着暖阳的人，却寥寥无几。

顾宁毅不知道苏葭萌为何能和自己实力相当……毕竟对方的年纪并不大，而自己已经年近百岁……可这份单纯的因为信念而产生的固执，却让顾宁毅颇为触动。

“别做无所谓的坚持，你的实力的确很强，但……你不可能赢得了我。”

顾宁毅冷淡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带着一丝不满。其实他的确是很不忙满，因为苏葭萌和他对战的时候，远处高空的机甲群战并没有结束，战况越发激烈。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这个女人和自己对战的同时，还分出一部分精力控制远处的战局。

得知这一点，顾宁毅不知道自己该说这个人自大得让人厌恶，还是自信得让人无奈……若是放弃那边的战局，说不定能在自己的手上坚持久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后继无力。

“不试一试，怎么就知道结果一定会失败？”苏葭萌摇了摇头，眼前的视线更加迷糊一分，“对我来说，眼前只有两条路，要么继续战斗赢你，要么死在你的手上，没有放弃这个选择。”

鬼影的战斗配置虽然不高而且还被多方面限制，但鉴于底子基础太高，它的速度优势被发挥到极致，一时间也没有处于极度恶劣的境地。不过正如顾宁毅说的，她坚持不了多久。

苏葭萌何尝不想放弃控制高空的机甲群？不过她敢放弃的话，那个珈蓝罗族的机甲操纵师便能缓过劲来，到时候就真的要面临被多方围攻的境地，真的是回天乏力，胜负注定了。

“固执！”顾宁毅低声说了句，也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欣赏，幽幽一声，很快消失。

随着时间的拖延，苏葭萌越发感到不适，双手似乎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眼睛看着它们在空中划下虚影，但身体的感知却跟不上节奏，这样的感觉简直不能用“糟糕”两个字形容了。

顾宁毅的机甲是也是经过大师改装的，各方面的配置都极其精良，哪怕是减缩版的鬼影都难以在对方手上讨到好处。当然，若是她肯施展意念，这场战斗完全没有悬念。

顾宁毅也是机甲方面的好手，对机甲的构造再了解不过，他一次一次试探地攻击，攻击的部位还都是鬼影的机械臂关节，似乎在探索鬼影的弱点。他将战斗节奏拿捏恰到好处，攻击连绵不绝，往往是苏葭萌刚刚抵挡一下，下一次攻击已经近到面前，完全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苏葭萌突然有些明白为何重生姐的日记中对此人有这么高的评价了，目前的顾宁毅的确像是蒙尘的明珠，等待最好的时机，一击出手，绽放出最明亮的光彩。若自己也是普通女人，在虫族围攻之下小命不保，然后有这么一个强大的男人出现，沦陷只是正常结果。

面对对方越发凌厉的攻势，苏葭萌有一种自己的喉咙被人扼住，然后一点一点加重，一点一点窒息的错觉。这场战斗的节奏，正被对方一点一点掌控。等他真正掌握了，自己恐怕会被当成无力反抗的老鼠，一点一点戏耍疲倦，然后被对方一巴掌拍死……

苏葭萌深深喘了口气，眼底的迷惘渐渐退去，取代它的则是清明和坚毅。

好像失去控制的双手也渐渐找回感知，开始迅速计算目前的情势，良久，她扯了扯嘴角，嗤笑道，“我倒是忘了一件事情……最强的机甲师，不是看驾驶技术如何，而是看对方能不能将每一台机甲的优势发挥出来……”

鬼影从诞生之初便注定它是隐匿于黑暗的杀手，正面的战斗里虽然也有，但只能应对一些普通层次的机甲。若是遇见高手，还傻乎乎地“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纯粹给自己找不自在！

她一开始错误地认为这是正面的对战，应该用最公平的战斗方式，正面迎敌。却忘了她所认为的“公平”恰恰是最不公平的，因为鬼影并非为正面对战而生！

“抱歉……之前走了个神，哪里表现得不好，还请你多担待一些……”

苏葭萌想通其中关节，重重地松了口气。然后操纵鬼影放弃手中的激光粒子长剑，在众多观众哑然的表情反手从腰间的机关中拔出一把崭新的短匕首。

鬼影的标准配备本来就是短匕首和身上潜藏的无处无在的枪口，背后放冷刀才是它擅长的。顾宁毅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正思索要不要一鼓作气干掉对方，鬼影如烟般的身影已经消失，他嘴角冷笑着操纵机甲将背后的弱点保护起来，反手一剑想要冲向对方的机械关节。

机甲再强大，也只是由人操纵的钢铁机器，只要是人造的机器，都是有弱点的，像是每个肢节的关节便是弱点。一旦砍中，断了能源联系，便算是废掉对方的战斗力。

反而，预计中本该刺中的激光粒子长剑长剑不但没以后得手，反而被鬼影机械臂上突然冒出来的诡异东西夹住。湛蓝的剑身像是遇见炽烈阳光的冬雪，以一种迅捷的速度笑容崩溃。

顾宁毅一下子便认出这是什么东西，顿时倒吸了一口气冷气。竟然是可以瓦解能源的仪器，而且……到底哪个家伙的脑子这么奇葩，竟然将这么危险的东西安装到机甲身上？

机甲的运行依靠能源，激光粒子长剑和很多未来星际的武器的依托也是能源，若是能源被阻断或者耗尽，不管是机甲还是旁的武器，都成了废铜烂铁。

为了对付机甲或者旁的武器，有些人脑洞开得太大，折腾出一个瓦解能源的理论。按照理论讲述，只要能弄出这么一个仪器，基本上可以挂上“机甲克星”的伟大头衔了。

顾宁毅人脉网非常发达，也知道军部中有这样的与仪器，平时当秘密武器保护起来。

因为这是专门克制机甲的，所以也没谁闲得蛋疼将这个东西弄到机甲身上……不然的话，战斗开始，没有坑到敌人，反而将自己弄残废了。

不过看到鬼影机械臂上装置精良的能源瓦解仪器，他感觉自己的眼前似乎开启一道崭新的大门。原来“机甲克星”的东西也能这么用，成为一件暗杀偷袭的杀招。

观众都没有回过味来，不知道前一刻还占尽上风的顾宁毅为毛突然怂了，行动受限制不说，连气势都弱了一筹。若是顾宁毅知道他们的疑问，估计会想要苦笑一番。

他不知道这台机甲到底是哪个奇葩发明设计的，鬼影身上瓦解能源的仪器非常多，激光离子长剑之类的武器对其造不成任何伤势，反而容易被对方瓦解剑身，耗费不必要的能源。

当然，顾宁毅也想过拉开距离，不过苏葭萌像是自己的影子一般，时时刻刻黏在周身，甩都甩不掉。而且鬼影的闪避速度似乎比之前更快了，动作也更加敏捷，看着不像是战斗，反而有两分说不出的美感和轻灵，如烟如雾，无法捉摸。

顾宁毅渐渐感觉到压力，他不是傻子，自然感觉得到苏葭萌陡然转变的战斗风格，从一个正面战斗的角色变成一个游走在阴影之中的杀手，盯准时机出手，沾手便离开。

虽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但顾宁毅感觉得出来，第二种……更加可怕。

“呼——节奏已经开始改动了……”苏葭萌松了口气，不管是什么时候，她都不喜欢束手束脚。像是这种生死相博的场景，将战斗节奏交给别人掌控，这无异于将自己的脖子放在别人手掌心！节奏，还是自己把握比较好。

虽然上辈子也见识过完整版鬼影的风采，但她并没有真正了解对方。现在这场战斗之后，她隐约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自己似乎进步了一点一点。

顾宁毅冷了眼神，操纵机甲的双手更加迅捷灵活，他的机甲各方面的配置都非常高端均衡，战斗力更强。而鬼影则是侧重速度、关节灵活，天生弱了一筹。

若是……自己将那个机会利用得好，说不定定下胜局。

就在下一瞬，顾宁毅做出选择，观众席纷纷发出惊讶的声音，“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