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条布满长街、满是黑影的队伍,恩奇都联想到了冥界入口处那些神情呆滞、排队等待进入的鬼魂们。
丹凝不禁缩了缩脖子,低声说:“我想起来了,这个月是当地的鬼月,就是冥王将鬼门打开,放鬼魂们到地面上自由活动的日子。而今天,正好是最重要的月半!”
七月半,鬼们开?恩奇都一个激灵。刚才店家推荐他们一人喝了一碗香浓热乎的羊肉汤,这里不会也有“鬼节喝羊汤”的习俗吧?
尽管他心里不是滋味,但绝不能让女孩子担心害怕。于是恩奇都在丹凝耳边轻声说:“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他顿了顿,又小声商量道:“我们应该避开今晚吗?还是我一个人去……?”
丹凝脸色苍白地摇摇头说:“不要,我们得待在一起!”
恩奇都一想,是啊,在这陌生而神秘的城市里,他们所不定一开始就被人盯上了,分开行动反而不妥。若是今晚不行动,“鬼月”也得持续15天!
于是他叹息道:“也罢,今天能救到人的话……就今天吧,省得夜长梦多……”
丹凝吸了口气,捏着粉拳说:“那事不宜迟,我们跟上那个队伍……”
恩奇都拉住她说:“先等等,我们仨要有个代号,省得危急关头互相喊名字的时候,被那些游荡的鬼和阴间使者将魂魄钩了去!”他这点知识完全来自于中国的传统观念,也不知道对不对。
丹凝呆了呆说:“有道理。要不我叫面包,你叫啤酒,露雅叫奶酪?”
听了丹凝的话,恩奇都惊于她能在一秒之内想出这些名字,愣愣地点头。决定是做得很迅速,可他们好像在吃货的道路上一去不返了……
商量好了之后,他们便溜出了饭店。
恩奇都蹑手蹑脚地跟在黑斗篷队伍的后面,悄悄放倒了两名路人,然后将这两个混昏过去的家伙拖到无人的小巷里面,夺走了他们的斗篷和火把。
他和丹凝用黑斗篷将自己裹严实,然后点燃火把,悄无声息地跟在了队伍的后面。
黑衣的队伍穿过一条条街巷,一步一步、无比沉默的走着。没有人说话,只有火焰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们这是要走去哪里?去做什么?全都无从问起。丹凝和恩奇都只能沉住气,一路跟到底去探个究竟!
前方灰雾蒙蒙,看不清远处的东西……
天空飘着零星的雪雨,脚下变得湿漉漉的,街道上的铺地反射着黑亮的水光。
渐渐地,弥漫的灰雾吞没了人们,他们感觉就像走进了乌云之中。火把映照的可视距离只剩下一米了,前方的黑色背影变得影影瞳瞳、极不真实,好像不跟紧前面那个人就会跟丢似的。
丹凝和恩奇都不敢出声,不敢交谈,就这样压抑的走着,心情变得越来越恐惧。
忽然间灰雾被阴风吹散了一些,他们重新看清了前面踽踽前行的背影,但是恐惧一点都没有减小因为队伍中混入的人影不知不觉地多了一倍……
不,这些黑影是人是鬼,已经分不清了。他们看不到其他人的脚,也听不到多少脚步声。队伍里似乎一半是人,一半是鬼。
恩奇都紧握着丹凝的手,两人的手心都是冷汗。
我死都死过了,也在冥界待过,鬼有什么可怕?恩奇都这样骂着自己,但还是禁不住会害怕。也许上次自己也是鬼,坦然得很,现在却是阳世间的一个大活人,心态不同了吧……
而且以前的战斗都是在阳光下进行的,阳光这东西很神奇,当它照耀在你身上的时候,你就充满了勇气和力量;而当它隐没在晨昏线之后时,黑暗和恐惧就成为了世界的主宰。
夜晚,是太阳神乌图也会睡去的时候……
这时候求神保佑,该求谁呢?
“吉尔伽美什啊,请你保佑我吧!”恩奇都不禁在心里这样祈求即使传说中已经是冥神的那个家伙从来没有给过他回应。
黑色的乌鸦从高空掠过,鸟瞰之下,一缕缕黑衣的朝圣队伍从城区的小巷中穿行而出,像叶脉一样渐渐汇集到了美斯兰神庙前的广场上。广场上不一会儿就布满了人,这是一个在午夜凌晨举行的盛大集会
恩奇都站在人群中放眼望去,前方浓雾弥漫、红光隐隐,低矮的美斯兰神庙在光和雾的衬托下变成了一个血红色的基座,而它背后高山的影子则像个巨大的坟头,仿佛随时会有顶天立地的恶鬼从里面破土而出!
看到这个鬼气森森的景象,丹凝的身体忍不住轻轻地颤抖起来。
一名白袍祭司登上了广场中心的祭台,他环顾四周,朗声说道:“来自四方的兄弟姐妹们!不辞辛劳、千里跋涉而来的虔诚信徒们!今天的祭拜仪式正式开始,这是见证奇迹的时刻!让我们向伟大、仁慈的主宰美斯兰塔伊尔献上最诚挚的敬意!”
他举手向全场一挥,仿佛一阵来自地狱的阴风吹过,呼…………只见那风所到之处,红色的火焰霎时变成了阴森的绿焰,广场上呈扇形铺满的红色火光从中心开始变绿、不断向外扩散,直至全场都被青绿色的鬼火笼罩了起来!
嗡……全场的人们不禁发出惊惧的骚动声,虽然他们已经极力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因为随着鬼火燃起,他们看到了一截然不同的世界!
现实的景象和阴间的景象交叠在一起:美斯兰神庙已经变成了一个漩涡般的巨大黑洞,层层叠叠的鬼影正在从那个黑洞中争先恐后地涌出!亡灵们尖叫着、互相推搡着,在黑暗的地下憋屈了太久,久违的尘世给他们呼吸、使他们眷恋、让他们渴望!!
不仅是那个黑洞,脚下的地面、神庙的墙壁、树干乃至整个天空中都布满了裂缝,无数鬼魂正从那些裂缝中挣扎着爬出!
即使是这样,渗透地上世界的通道还是太小了。冥界鬼魂数量之多不亚于地上的人类,如果错过了这个月,他们就失去了到地面上活动的机会!
眼前末日般的景象让恩奇都震骇莫名,原来人间和地狱并不是没有交集的两个世界,它们之间的壁垒存在着裂痕,而这个世界级的裂痕就处于阳世与阴间的交汇点库塔的美斯兰神庙!
场上的人们此起彼伏地惊叫着,因为他们看见的不仅是裂缝中新爬出来的鬼魂,事实上,无数亡灵正掺杂在人群中间,和他们静静地站在一起!
从“鬼月”开始的第一天起,鬼魂就持续不断地渗透到人间来,库德已经变成了一座真正的鬼城。亡灵充满了整条街道和每一座房屋,和人们挤在一起,只是人们看不见而已!
当人们遵循当地鬼节的习俗,点着火把和灯烛默默地走在道路上时,鬼魂们就被吸引来了。他们悄无声息地加入队伍,和人们一起汇集到广场上来。
然而鬼魂并不占有实际的空间,而是与人们交叠在一起。当人们在鬼火的作用下临时拥有了“阴阳眼”、可以看清眼前影影瞳瞳的真实景象时,那种震撼几乎击碎了人类脆弱的世界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