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栋赶紧撤力,勒住马缰绳。
嘶!
萧萧班马鸣,苟栋无可奈何。
“女儿你让开!”
牢头许广汉微笑着将油纸伞交给刘病已给自己女儿撑着,自己走到最前面,扯开衣服,露出胸膛。
“狗东西,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可是我一席话你须听我说完!”
“老狗,你且放屁!”
苟栋压住怒火,牢头许广汉苦笑连连,先是命令周遭的狱吏全部回去,等那些人走了才慢慢道来。
“三天前,代王的管家带人要来接走东方母女,我当时直接哄骗,说东方母女一年前病死在监狱,可谁知,那代王管家说他早就打听好了,东方母女根本就没有死,而且他们来之前就在长安城见过,我说不可能,我亲眼所见小东方母女病死,他怎么可能见过呢?
况且代郡远在大汉边界,他怎么可能认识小东方呢?
你猜怎么着?原来代王四年前在长安觐见皇帝,同时给朝中大员送礼,正好去了东方俪他家,彼时,东方俪的父亲东方圭还是官,那代王在东方家中,一眼便瞧上了东方俪,直到东方圭上奏弹劾霍相爷,全家被下狱,代王听说后,派人来长安打点,保住东方俪母女性命,就是等到新王府建成接走。
我一听之下,欺瞒不住,本想告诉你,可我知道你小子的脾气,也知道你和小东方的感情,于是告诉了小东方,同时帮你拖延了一天,让你和小东方昨日谈心温存。
你可知道我帮你担了多大的风险?那代王管家说了,如果我不交人,就去朝廷、去霍光相爷那里告我,灭我九族,你说我一个小小的牢头如何担待的起?我也是有苦衷的,我也是没办法的,苟栋!我说完了,你要杀便杀吧!要怪就怪我许广汉只是一个小小的长安监狱牢头,保不住你的小东方!”
牢头许广汉随即闭紧了双眼,引颈就戮。
“怪不得昨天小东方对我那么好,说话欲言又止,我就感觉怪怪的,没想到啊!没想到!我…………我…………………气死我也!”
苟栋将手中汉剑扔在了地上,钢牙紧咬,幽怨地看着苍天,任凭雨水击打双眼,眼角有水流出,不知道是泪水要是雨水,一动不动,十分可怜。
“难道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么?”
苟栋凄然苦笑。
“不!苟栋!不!我们这些普通人甚至不如普通人的人,就是那棋盘上的棋子,我们的命运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在乎,我们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用到时,便是棋子,用不到,随时可弃!
难道我们生来就如此?不!在棋盘上下棋的人当年何尝不是一个随时可弃的棋子?只要成为人中龙凤,居于高位,立于不败之地,努力奋斗!奋斗!才能成为下棋的人,到那时,我们就可以保护我们想要保护的人,我们就可以肆意的去爱我们所爱的人!苟栋,你还不明白么?
这个世界就是权力的世界,只有站在权利的最顶端,你才能睥睨众生,否则谁都一样可怜。
我们善良,我们勇敢,不能忘记本心,只要你有坚定的心念,终有一天,我们必将出人头地!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成为下棋的人,而不是一颗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可有可无的棋子,我相信你,大丈夫立于天地,终有一天会出人头地,待那时,别说什么代王,就是霍光又能如何,今天你失去的,明日加倍偿还!”
刘病已噙着一抹微笑,眼神坚定无比。
轰!
一声霹雳,坐在马上的苟栋不自觉的颤抖一下,随即强撑着身体,微笑对刘病已。
“我真的可以么?”
“相信我,你可以!相信自己,你可以!”
“好!代王是吧!抢走我的女人,他日我要你孤独终老!
不要以为渺小,就没有力量,不要以为卑微,就没有尊严,弱者和强者之间唯一差别的。只在于心念是否坚定!”
苟栋伸出手,刘病已赶紧走过去也伸出手和苟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哈哈哈哈!”
苟栋放声大笑,不知是喜还是愁。
“哈哈哈哈!”
刘病已看到苟栋被自己劝道开心结,开心大笑。
“哈哈哈哈!”
许君平见苟栋不跟自己亲爹计较了,也喜上眉梢。
苟栋起身下马,动作迟缓不堪。
噗!
一口鲜血,那积郁在胸口的愤怒、忧愁化为一道红色瀑布,在狂风暴雨中变成一道格外显眼的弧线,那是苟栋的志气和热血,他必然将自己的一腔热血洒在大汉的山山水水。
刘病已没想到苟栋如此虚弱,没有来及接住苟栋,苟栋狠狠地摔在地上,一股难以抗拒的疲惫让他闭上了眼睛,安然入睡。
此刻,狂风暴雨逐渐变小,由珠子大小的雨水变为毛毛细雨,狂风也变成微风,透着一股清凉,刘病已不嫌苟栋肮脏,背上苟栋就往自己房间里去了,同时牢头许广汉也命令手下去长安城找老郎中给苟栋看病。
细针般的雨水撞在窗户沿上,刚一接触,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打湿了窗户沿,逐渐汇聚成流,将屋子沿边无数小洞堵满,里面的各种小虫子爬了出来,窸窸窣窣,不胜热闹。
“水!水!水!”
苟栋脸色惨白,浑身无力,但相比于刚昏倒之际,多了一抹红润藏在眼睑。
“你终于醒了!”
映入苟栋眼帘的是刘病已的俊容和微笑。
“我………………我睡了多久?”
刘病已将苟栋扶起,靠在墙上,手里捧着一飘水,慢慢地给苟栋喂。
“多久?两天了,你刚昏倒的时候以为你个苟日的就去逑了,按照你的话说,就是凉凉了,后面老郎中给你诊治,询问了经过,说你小子虚火旺盛,阴阳失调,心中郁闷,再有雨水带来的寒气入体,狂风侵袭,搞不好要郁郁而终,得亏你小子吐了那口积郁已久的淤血,要不然谁都救不活你,得了,你小子没事了,喝完水吃药啊!”
刘病已后怕地说道。
“你个苟日的才去求了,苟爷且活着呢,咳!咳!你他娘的都学会说脏话了啊你,你不是正人君子嘛,不是说什么君子静口嘛!道貌岸燕!”
苟栋瞪了刘病已一眼,咒自己不得好死,随即喝了几口水,这才感觉舒服了好多。
“我的狗东西哦,是道貌岸然,我他娘的没把你带的儒雅随和,跟你在一起久了,耳闻目染,反倒让你小子带的满口污言秽语,不过也好,说明咱俩啊就是一路人,天下的乌鸦一般黑,谁也别说谁!哈哈哈哈!”
刘病已起身将熬好放置很久的药给苟栋端来,让他赶紧喝了。
“哈哈哈哈!咳!咳!是啊,咱两谁跟谁啊,君平呢?”
苟栋看屋子内只有刘病已一人,随即问道。
“她啊,哎呀怎么说呢?”
刘病已红着脸道。
“有屁就放呗,夹着多难受。”
咕咚,苟栋喝了一口苦涩的药,整个脸聚成一团,愤恨道:“嘿!你他娘的给苟爷喂的啥?这是药么?怎么跟牛粪一样!”
“良药苦口,你他娘的赶紧喝吧,这不是我跟君平大喜的日子快到了么,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最近是不方便找我了。”
“哟,瞧把你美的,还他娘的害臊,你臊皮个啥,不就是结婚么?真是的!”
苟栋说的时候,不经意间多了些许落寞和失望。
“嘿!嘿!嘿!”
刘病已摸着脑袋甜蜜地傻笑道。
“这是好消息啊,恭喜你啦,兄弟!”
苟栋真诚地祝贺道。
“还有一个关于你的好消息!”
“我的?莫非是小东…………………………”
苟栋先是激动,而后是失望,最后闭上了嘴,他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忍耐,等出人头地了才能要回小东方。
“额……………………怎么说呢,对你来说是个好消息,对天下人,对我来说是个坏消息…………”
刘病已话里有话。
“我说你嗓子里卡屎了么?什么你的我的,赶紧放!”
刘病已将药碗交给苟栋,出门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人后,将门关上,搞得神神秘秘,高深莫测。
“咋就见不得人还是咋了?”
“是见不得人,昨天邴吉大人来监狱巡视,看了看你,同时告诉我一个消息,天大的消息!”
刘病已探出脖子,将脑袋伸到苟栋耳边,附耳道:“皇帝可能不行了,也就一两天,估计要龙驭殡天了。”
“龙驭殡天?我说你说啥呢?苟爷听不懂,这里面有皇帝啥事!”
苟栋白了刘刘病已一眼,随即转过头觉得刘病已胡说啥呢,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猛地转回头,吃惊地看向了刘病已,张大了嘴。
“莫不是………………莫不是皇帝……………………要去逑了?”
“恩,快去逑了!”
“这么说我就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