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铎辉带着两位弟弟来到家眷厢房,走到最靠里的一间,轻轻地敲了几下门,道:“宏儿,你可睡了?”
“孩儿没睡,进来吧父亲。”屋内一个清朗的声音回答。
三兄弟推门而入,只见不大的屋子中,除了一张茶几,几张椅子,一张床,就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丹炉。相比于同龄人总喜欢在房间内置办一些新奇或是好玩的东西,这间屋子的主人简直可以用清苦来形容。
一个看起来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眉目清俊,仪表不凡。正站在屋子中央,看到周铎辉三兄弟进来,立刻躬身作揖道:“孩儿见过父亲、二叔、三叔。”
“宏儿啊,你可是在练功吗?”周铎辉笑呵呵地问道。
这个年轻人,正是周铎辉的三子,名为周锻宏,在周家的年轻一辈当中,周锻宏的天赋算是极好的,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摸到了核心级实力的门槛,这在中洲夜守界的历史上,虽然不是屈指可数,但也是寥寥无几的。
“是啊父亲,孩儿正行走了一个周天,就听到父亲的呼唤了。”周锻宏对周铎辉恭恭敬敬,丝毫没有因为是父子,就表现出些许的亲切感。
“很好,很好,你这样努力,用不了多少时日,一定能突破瓶颈,晋入核心级的实力,到时候,就能搬到内院去住,不必住在厢房之中了。”周铎辉鼓励道。在周氏家族中,只有主家的家主、长老以及核心级以上实力的门人,才有资格住在内院,拥有单独的房屋。其他的内门人,都只是住在内院两侧的厢房中。而外门的人,更是住在周氏所在的山门以外,以拱卫之势,环山而居。
“孩儿一定加倍努力,早日晋升核心级实力,不辜负父亲和两位叔叔的厚望。”周锻宏立刻回应了周铎辉的鼓励。但是,他的牙齿却紧紧地咬在了一起,双拳更是偷偷地攥了起来,乍一看似乎是立志发奋的样子,可是,若仔细去看,会发现周锻宏的双手正在微微颤抖,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你也不要太过心急,修炼讲究循序渐进,你也不要一时贪图冒进,伤了身体。”周铎远看到自己的大哥已经给足了鼓励,立刻就接上了话茬,让周锻宏不要操之过急,乍一看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实则完全是拉拢人心的一套。
“是,孩儿知道了,多谢叔叔关心。”周锻宏应承完之后,问道:“不知道父亲和两位叔叔来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这就是名门世家的风格,不管有再大的事情,也要先说些不相干的闲话。这几人来来回回几百字的对话,全都是形式主义,最后才说到正题。
“是这样,今天傍晚,有一位前辈高人要来我们周氏拜访。他的徒弟,应该也会一同到来。届时,双方小辈可能要切磋切磋,你恐怕要下场。”周铎辉一字一顿地说着。
“拜访?切磋?”周锻宏愣了一愣,问道:“既然是晚辈切磋,大哥、二哥也可以下场,内门也有不少弟子可以比试,为何一定要孩儿出场呢?”
周铎名立刻道:“让你出场就出场,你一个小毛头”
“三弟!”周铎远立刻拦住了自己的三弟:“你休要胡言乱语,既然是我们找宏儿,指名让他出场,自然要解释清楚,也好叫宏儿有个准备。你此时卖弄长辈的架子,也不怕寒了宏儿的心。”
周铎名立刻不说话了,只是狠狠地瞪了周锻宏一眼。周铎名性情暴躁激进,从之前听到周铎辉的传唤,事情都没弄清楚就开始瞎出主意这一点看,是个做事不顾前因后果的浑人。周锻宏身为他的小辈,居然在听到他们三兄弟的命令后,还敢询问原因,在周铎名看来,这完全是不可容忍的。
“宏儿,你三叔性格如此,你莫要怪他。”周铎远擅做好人,立刻安慰起周锻宏来,顺便解释道:“我们周氏的内门弟子是不少,但是一来年岁小的修为都不高,二来即便有那天赋高、年纪合适的,所修炼的功法又不够强,下场比试,胜负怕是难料。”
“哦?”听到周铎远的解释,周锻宏倒是来了兴趣:“所来拜山之人究竟是谁?他的徒弟竟然这般了得。”
“是前任阴圣灵霍神恩,他来是有所求的,所以很可能会邀斗,并且立下赌约。按照以往,这赌斗多是着落在年轻人身上,他的徒弟实力高强,已经挫败了夜守界不少有名的年轻人了。”周铎辉解释道。
“霍神恩?他的徒弟可是那个打败了郭飞的闵悟?”周锻宏立刻问道。
“你知道?”周铎辉倒是颇有些意外,自己的儿子知道霍神恩不奇怪,毕竟是在世的前辈高人。可是居然知道闵悟,这一点就很值得玩味了。
“是啊,前不久,孩儿听闻他战胜了郭飞,就一直想要见见这位年轻一辈中的杰出人物,没想到,居然有幸可以和他比试。”周锻宏兴奋地说着,双手的颤抖却更厉害了。
“好好好,难得你竟然知道他,这样一来,也算是知己知彼,若真有赌斗,我们倒多了三分把握啊!”周铎辉对于周锻宏颇为赞赏,拍着他的肩膀称赞起来。
“父亲,若是真要赌斗,孩儿能赢的话,还想向父亲讨要一物。”周锻宏忽然对周铎辉躬身道。
本来嘛,周铎辉与周锻宏虽是父子,但是这场赌斗不是父子间的事,周锻宏乃是为了周氏出战的,如果赢了,索要奖赏,倒也是应该的。
“好啊,若是赢了,自然应当奖赏,你想要什么?宝刀宝剑?灵丹妙药?还是我们周氏一门最高深的修炼心法?”周铎辉笑吟吟地问道。
“孩儿想要一件兵器。”周锻宏道。
“嗯,确实,内门的孩子,除了你,都有了称手的兵器,可是早几年要为你铸剑的时候,你不是拒绝了吗?”周铎辉听到了儿子的要求,不禁有些奇怪。
“孩儿想要的,不是新铸的神兵,也不是什么法宝飞剑,孩儿想要的,是一把古物。”周锻宏很认真的叙述着。
“好,你说,想要什么兵器,只要我周氏有的,我都可以给你。”说着,周铎辉一愣,又追问道:“你不会想要为父的镇山吧!”
“当然不是,镇山剑乃是我周氏一门的镇家之宝,又是整个周氏山门阵法的钥匙,孩儿怎么会要这把剑呢。”周锻宏摇头道。
“那你想要哪把剑呢?”周铎辉一听自己的剑保住了,立刻就无所谓起来。
“孩儿想要的,乃是先秦时期的古剑。”周锻宏垂首道:“和光同尘。”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无锋无刃、无形无影的和光同尘!”不等自己的大哥和三弟做出反应,周铎远立刻反应了过来:“你想要那把暗含道家至高心法的影钢铸剑?”
“是的二叔。”周锻宏恭敬道。
“可是这和光同尘,不在我们手上啊。”周铎辉挠了挠有些点点斑白的头发,想了半天:“和光同尘虽然是我们周氏先祖所铸,可是一直以来,这把剑在哪,我们却是不知道的。”
“实在是这把剑平常只有一个剑柄,又没有护手和剑镡,看上去就是一截棍子,怕是失落了也没人注意。”周铎名瓮声瓮气地说道。
“回父亲、二叔、三叔的话,这和光同尘,就在我们周氏之中。”周锻宏恭恭敬敬地说着,但是态度很强硬。
“你知道和光同尘,在哪一位周氏门人的手上?”周铎辉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小儿子,恐怕真的知道和光同尘的所在。
“和光同尘,在外门一位名叫周锴先的老人手上。”周锻宏侃侃而谈:“前不久,外门的一名管事借钱的时候,和几个厮仆起了冲突,说道可以用他父亲的和光同尘做抵押,不过要借十万元,而不是两百。后来,孩儿借了两百给他,让他把和光同尘拿来给孩儿看,他却迟迟没有动作。”
“周锴先?不就是二叔吗!”周铎名立刻叫了起来,他刚刚才训过这位二叔的孙女,倒也不会立刻就忘记。
“看来,我们今早不该这么简单就放过周茱那孩子。”周铎远笑眯眯地道。是的,在他们看来,想要周锴先的和光同尘,不是该好好对待周茱,而是不要轻易放过她,这才有机会去索要这把剑。
“二叔原本就是内门之人,要不是因为他那儿子是个不能修炼,又容易闯祸的废物,他也不用被逐出内门。”周铎辉分析道:“看来,当年和光同尘就一直在二叔手上,想不到他居然瞒了我们这么久。”
“可是他既有和光同尘,怎么当年不见使用?那把剑可是厉害得紧。”周铎名想不通这个关节,十分疑惑。
“想要使用和光同尘,必须先学会遮影步法、含光心法、幻光剑诀。”周铎远道:“这三门功法,便只是一门也是艰深晦涩,以二叔的资质,恐怕学不会这么高的功夫。”
“那么你说,我们去找二叔要拿和光同尘,他给还是不给?”周铎辉问自己的二弟。
“恐怕是不会给的,若是他有心交出和光同尘,早就用这把剑换取一份妖血,重新为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转化成夜守了,一家人也能留在内门。”周铎远分析道:“可是他宁可去外门过那穷困潦倒的生活,也不愿透露他持有和光同尘的事实,只怕对这把剑看得极重。”
“哼,他一个外门老儿,至今实力也才堪堪达到主力级的边缘,我们硬要,他也没什么办法。”周铎名冷声道。
“嗯,那我们就先去找二叔,好言相劝,再许些好处,说不定为了周茱这孩子,二叔还真愿意拿和光同尘来换。”周铎辉道:“若是他好言劝不进,那我们就强取好了。三个核心级实力的人,还拿不下一个连主力级都没有的糟老头吗?”
说着,周铎辉也没去跟周锻宏多说什么,就带着自己的两个弟弟出去了。言外之意已经很明了周锻宏只要获胜,这和光同尘一定会给他。既然好处已经许下了,自然也不必再多说什么鼓励的话,周锻宏自然会努力去调整状态。
周铎辉和两个弟弟最后究竟有没有要到和光同尘,周锻宏并不知道,只是没用多久,周家上下就开始忙碌起来,一边准备宴席,一边召集门人,很显然,霍神恩要来拜山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三位家主,正在为迎接霍神恩,做着最后的布置。
傍晚时分,周氏内门外门包括全部核心级、大半主力级高手,尽数列队集结于山门之外,霍神恩不仅仅是一个核心级实力的高手,更是前任的中洲八圣灵之一,这样隆重的迎接仪式,才不至于落人话柄。
所有周氏门人都在屏息等待,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并不知道,霍神恩是为了什么东西而来的。但是近年来,霍神恩的作为,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大家也都知道,霍神恩既然找上了江城周氏,必然就是有所求了,这些周氏门人,不自然间就带上了几分戒备。
如同与时间约好了一样,当天空中的阳光,从炽白变成灿金的那一刻,一个有些萧索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他踏着奇怪的步伐,就这样顺着夕阳的余晖走来,有那样一瞬,周氏门人仿佛看到了北海冥渊的滔天巨浪,以遮天蔽日的气势朝着他们袭来。
当所有回过神来,一个相貌普通的老人已经来到了周铎辉的身前。老人笑呵呵的,笑容中充满了睿智,也充满了玩味。
“见过霍老前辈。”周铎辉当先作揖道,身后数百名周氏门人,一同跟在周铎辉之后,朝着霍神恩行礼。
“好说好说,别弄这么些劳什子程序了。”霍神恩笑道:“我有些饿了,先用饭吧。”
周铎辉一愣,他没想到这位声名远播的前辈,居然是这样一个随性的人。
“听闻前辈还有一名爱徒,与前辈一同游历中洲。”周铎远立刻上前道:“不知令高徒现在何处。”
“你说那个臭小子啊,他嫌江城太闷,没什么意思,先一步跑来拜山了。”霍神恩乐呵呵地说道:“怎么你们没见到他吗?”
周氏门人闻言大惊,这一天从早到晚,绝对没有一个叫闵悟的少年前来拜山。
“你看,那可不就是他吗?”霍神恩说着,一指天空。
一个展开双翼的身影,正从周氏的后山,朝着山门处飞来。那对漆黑如夜的黑色羽翼,仿佛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在周氏门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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