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皮的丑八怪定定地看着文歆儿，也不说话，只是这么看着。

而文歆儿也同样没有再说话，只是暗自凝聚法力，全神戒备着。

忽然，丑八怪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不错，你很聪明，想不到几千年过去了，普通女子居然也有了这般智慧。”

文歆儿都吃不准这丑八怪究竟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但是有一点，她很肯定，眼前这个奇丑无比的强壮妖怪，才是姜苗。

之前，在对方讲述过去的时候，文歆儿就一直在疑惑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丑八怪是山神，而长得像风十郎的男人是姜苗的话，为什么这座山神庙里供奉的会是姜苗？即便这座山是曾经复活姜苗的祭坛所在，但是既然山神赢得了战斗，为什么还会把姜苗的形象雕刻出来，放在这了供人祭拜？

当庙外传来了呼喝声，文歆儿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奇丑无比的，才是姜苗，它不过是在冒充山神，骗取自己的信任。

“你是怎么看破我才是姜苗的？”丑陋的姜苗带着笑意，看着文歆儿。

“首先，庙里的供像和你的长相不同，这一点你虽然一直没有回答，但是我也没有深究，直到外面传来那个人的呼叫声。”文歆儿道。

“这样的事情，可做不得准。”姜苗脸上依旧带着笑容，盯着文歆儿，

“还有就是这座山里的居民！”文歆儿道：“这座山里的居民是一百多年前才迁入的，并不是本地的原住民。也就是说，在几千年的岁月里，这座山上根本是荒无人烟的。而你先前所说，山神和姜苗都是生活在这座山头的，如果最后的胜利者是山神，那么山神的后人应该留在这里才对。”

“想不到，你居然能想得这么深远，没错，我确实是骗了你。当初，作战只有我和山神，没有什么百越诸神的联盟。”姜苗笑道。

“而你在神通损失殆尽的情况下，并不是山神的对手？”文歆儿警惕地问道。

“对，也不对。”姜苗道：“我仅存的神通，也比山神要强，只不过，他把我的神通盗走了。”

“神通也能盗走？你还想骗我！”文歆儿生气。

“哈哈哈，我骗你做什么，老实告诉你，我们九黎一族的神通，本就是能互相传递的。”姜苗丝毫没有上前攻击文歆儿的打算，只是在原地大笑着。

“山神是九黎一族？”文歆儿愣住了。

“没错，当年那个女人一共生下了两个孩子，一个是我，落地一日，就长成如今的样貌，随我父蚩尤重返中原。”姜苗道：“而另一个，却长得极慢，而且没有我九黎男儿的相貌，就被留在了部落里，便是他了。”

文歆儿这下终于明白了，山神根本也是蚩尤的后裔，只是因为血统当中多似母亲而少似父亲，而且没有九黎一族生下来就能战斗的能力，所以被留在了山上。

“那个废物，没有天生神通，也没有强横的肉体，却不知道为什么，得到了百越诸神的眷顾，获得了一座山的力量。”姜苗恨恨道：“当我们兵败，我父被黄帝斩杀，我孤身回来以图后继，没想到，他已经成了这座山上的酋长。”

文歆儿不说话，但是心里已经在吐槽了，这哪里是什么上古的战争，就是一出粗陋原始的豪门恩怨。大酋长的儿子，还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为了争夺一座山上几百个人的领袖权，就这样打了起来。

“虽然随着我父蚩尤被封印，我的神通大不如前，可是那个废物却也只能和我打个平手。”姜苗道：“后来，那个贱人教会了他苗人的蛊术，他以蛊为引，盗走了我的神通，并将我的肉身，镇压在这座山里。”

“后来，为了防止我复活，他让那个苗人部落，仿效炎黄之法，修建庙宇，并将法力灌注在那个雕像之上，彻底封印了我的肉身。”姜苗的语气中满是愤恨，显然对于那段岁月，充满了怨气。

但是文歆儿却越发不解了：“那为什么这座山上没有了他的后裔？”

“因为他将法力用来封印我之后，自己已经没有了力量，变成了一个凡人。但是他是山神，只要法力不散，哪怕寄存在这座庙宇里，他就是不死之身。”姜苗道：“他唯恐有九黎部落的后人找到这里，所幸让那个苗人部落迁出这座山，只留下荒山空庙。他和我，永远被封印在这里，成为一个秘密。”

听到这里，文歆儿了然，看来蚩尤和苗人女子生下的两个孩子中，这个山神恐怕就是风十郎的祖先，而他虽然有蚩尤的血脉，用了几年的时间，就长大成人了。但却和真正的九黎人相去甚远，所以留在了苗人的村落中，成为了苗人的一员。

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是为了保护村落，还是为了保护挚爱的亲朋，更或者是为了保护天下苍生，山神选择做出了牺牲。他和姜苗一起，被永远关在这座大山之中，哪怕沧海桑田，这对不共戴天的亲生兄弟，就这样互相制约着，留在这里。

“可是你又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被封印了吗？”文歆儿看着丑恶的姜苗，不禁觉得奇怪。

“这就要感谢那些炎黄人了。”姜苗仿佛说到了一件很可笑的事情，瞬间变了一副表情：“他们迁入这座山后，居然发现了这座庙，还把它当成了神庙拱了起来。这样一来，那个家伙虽然力量得到了增强，却也无意中唤醒了我。”

“一百多年啊，我一直在等待可以出去的机会，终于让我等到了，那些炎黄人的后裔，在不久前的一次祭拜中，碰撞了他的石像。那石像不知经过了多少年，早已弱不禁风，被这样一碰，周身龟裂，他的法力，就这样散了！”姜苗狞笑道。

“所以，你的法力就跑出来了？”文歆儿吃惊。

“没错，我的神通虽然流窜了出来，可是苦于没有肉身为载，一直也没有办法和他争斗。”姜苗笑道：“而他虽然重获法力，甚至因为那些愚民的祭拜，实力更胜从前，却也找不到我。”

“所以，你就去祸害那座村子里的人？”文歆儿问道。

“是的，我跑出去的那天，发现村子里的炎黄人都很恐惧，而他们的恐惧，使我的神通得到了补充。于是我决定，一边在村子里制造恐慌，一边躲避我那个废物兄弟的追杀。”姜苗笑道。

“那雕像嘴角的血是怎么回事？”文歆儿问道，她不相信，善良的山神会吸食那三个失踪女孩的血。

“啊，那是昨天，一个被我藏在庙里的炎黄女人的血溅了上去。”姜苗道：“虽然炎黄人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了当年的灵气，不过他们的女子阴血，倒能滋长我的神通，更能在村落里制造恐慌。于是，大人我就很不客气地取了。”

“可是你为什么专门要害这些女孩？”文歆儿不解，这些女孩，都是十三四岁的大好年纪，正是青春活泼的时候，就这样被一个邪神害了，着实可恨。

“因为年纪太没有阴气，年纪大了，又没灵气，这个年纪正好。”姜苗的语气不像是在说人，而像是在挑西瓜。

文歆儿终于怒了，不为别的，就为这个邪神如此不把人命当成一回事。

“你受死吧！妖怪！”文歆儿大怒出手，三朵璀璨的铁皮石斛花如同飞镖一般打出，直奔姜苗面门而去。

姜苗却一点也不惊慌，只是“桀桀”怪笑数声，蓦然分裂成了两半，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躲开了文歆儿的攻击。

“你”文歆儿吃惊。

“我只是神通和灵魂，又不是肉身，躲避你这样的攻击，太容易了！”姜苗狞笑着：“小妞，我劝你识相一点不要惹我，我是怕神通用尽，维持不住庙墙的结界，才对你格外开恩，你不要自寻死路！”

“这是山神的庙，为什么会是用你的法力来维持结界！”文歆儿觉得姜苗是在骗她，好让她大意之下有机可乘。

“庙是他的，可是法力已经回到了他身上，不在这座庙里。可我的肉身，还在这座庙之下。出了这座庙，我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在这座庙里，因为肉身和神通有所感应，所以他不是我的对手，更打不破我的结界。”姜苗笑道。

文歆儿终于明白了，这座山虽然是山神的主场，偏偏因为山神像被破坏，让这座镇压了姜苗神通和肉身的庙，变成了姜苗的主场。这两兄弟半斤八两，主场优势成为了决定胜负的关键。

不过，文歆儿觉得姜苗的智商应该不高，换了一个聪明点的，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把老底交出来？别说是闵悟那种史诗级的骗子，就是自己也知道怎么扯谎。可见九黎人虽然天生神通，肉体强横，但是脑子确实不行，活该被黄帝打败。

“你让我不动手，我就不动手吗？”文歆儿说着，又一记叶刃术打出。没办法，她也想往外跑，可是现在，姜苗站在庙门口，想要出去，就必须先打退姜苗。

“可恶的炎黄女人，你以为我不敢动手吗！”姜苗一伸手，他那黝黑的巨爪就化成了一团黑气，将星光凝聚的铁皮石斛花捏了个粉碎。

可是铁皮石斛花乃是星力凝聚，不同于法力，这样贸然碰触，可是会

“砰！”

一声脆响，星力爆散，姜苗的手掌所化的黑气也被扎了个七零八落。姜苗大惊失色，很显然，在他的记忆中，这种低级法术不该有这样的效果。

文歆儿趁着姜苗不备，立刻往门外蹿去。毕竟是主流水平的实力，就算没有习练过体术，身体的强韧也要远远超过一般人，这几下动作虽不好看，却也说得上是兔起鹘落。

但是姜苗是何许人？蚩尤的直系后裔，神通未失之前也是一等一的狠人，更何况九黎尚武，就算神通丢了九成，眼里却一成没少。在姜苗眼里，文歆儿这几下简直是弱智得可笑。

只见姜苗不顾手上的伤势，怪口一张，就从口中喷出一道“嗡嗡”作响的黑气，拦到了文歆儿面前。

文歆儿本来也没把这道黑气当成一回事，可是看清了那黑气之后，却“啊”地惊叫一声，退了回来。

姜苗喷出的哪是什么黑气，分明就是一团灰黑色的虫云，也不知道是蚊子还是苍蝇，只是嗡嗡作响的，可怕至极。

“哈哈哈！在我的尸蚊云下，化成白骨吧！”姜苗大笑一声，叫道：“你不仅阴气精纯，灵气更是充沛，若是吃了你，我就不用怕那个废物兄弟了！”

正如文歆儿所料，姜苗和所有的九黎战士一样，武力高强，智力低下，就连说谎都说不圆。直到此刻，他才想到，文歆儿不禁阴气精纯，而且是夜守之体，灵气法力比一般的女子高了不知道多少，是真正的大补之物。

此刻想到，却也不晚，那灰黑的尸蚊云朝着文歆儿就罩了下来，不用片刻，就能将文歆儿啃食干净。

文歆儿见状大惊，她一直是只修炼，不学法，除了叶刃术以外，就只有才学会不久的另一门法术，却也同样应对不了这成团的尸蚊云。

尸蚊云笼罩下来，文歆儿只有闭目待死。

“不！”

姜苗忽然惨嚎一声，文歆儿睁开眼，只见之前还凶威无两的尸蚊云，被一道如同环装的空气包裹了起来，动弹不得。随着那环装空气的涌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刀刃在尸蚊云中来去一般，将无数尸蚊的残肢遗骸，从尸蚊云中卷了出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文歆儿看着那道环装的空气，当真是有些惊喜。

“可恶，这是我辛苦炼出的尸蚊，居然就这样让你毁了！”姜苗大怒，扑向文歆儿，大叫道：“我要你用血来偿！”言语间，已然化作之前文歆儿在庙外看到的巨大黑气团，朝着文歆儿涌来。

文歆儿大惊失色，正准备运起叶刃术反击，忽然一道青白色的光芒亮起，一团小小的青光挡在了文歆儿身前。那青光一闪，喷出一道强劲的烈风，将姜苗所化的黑气吹了个烟消云散。之后，这道青光就黯淡下来，落回了文歆儿手中。

看到那团青光的真面目，文歆儿的眼泪就立刻落了下来。

那是风十郎的夜守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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