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徐骁为中原已经做的够多的了,若不是他手握三十万北凉铁骑坐镇北方,那群北莽蛮子早就不知道将那些中原人的美梦给碾碎多少个来回了,不在北凉的人,永远都体会不到那些蛮子对于财富和战功的渴望,也看不到那些被称作蛮子的北莽兵在战场上是如何的凶悍、残忍。
近些年来,李义山快死了,徐骁也老了,得到了这些情报的北莽反而平静了下来,毕竟离了徐骁这一辈老人的支撑,北凉的晚生虽然人才不少,但是没有经过太多的历练,对于他们来说,充其量只能算是麻烦而已,到时候,宛若铁壁一般的北凉,只会在他们的铁蹄之下被踏碎,之后,将无人再可阻拦他们的脚步。
教科室北莽那边的动静小了一些,中原人骂徐骁的声音却又大了一些,反正徐骁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用来抗衡北莽的一堵墙壁罢了,如今朝堂上的各位高官,对于徐骁可都是厌恶的紧,狠狠骂上一顿徐骁,在仕途上的路便会平坦许多。
但是极少有人知道,这一切太平的背后,这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即使是知道的人,也认为自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比如太安城那位坐在庙堂之上的皇帝,起码,他认为没有了徐骁和北凉铁骑,他的皇位能更稳固一些。
中原人少有赴身北凉的,大多数也没见识过北莽蛮子的战刀与快马,所以他们始终相信,就算北凉人全死完了,北莽蛮子也绝对伤不到他们一根寒毛,这种盲目的自信,或许只有在脖子上被架上屠刀的那一天才会破灭。
程龙看过许多历史书籍,一个个王朝的繁荣与衰落,一代代名将的崛起与灭亡,天下大势本就是如此,若非龙神殿的存在,就连程龙都不敢保证自己的龙神教,是不是真的可以传承无数年。
可是程龙有龙神殿,徐骁没有,离阳皇帝也没有,他们这些站在世界顶端的英豪,总有一天会死去,他们创造的盛世,总有一天也会走上没落与灭亡,这都是凡人无法改变的事实。
李义山再次苦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只怕这世上除了顾剑棠等少数几人,都觉得我北凉养着三十万铁骑无用,甚至是徐骁在觊觎中原和皇位而拥兵自重,甚至都没人仔细思考过,北凉若是不养这三十万铁骑,将会富裕到什么地步,连一些生在北凉的文官都觉得徐骁狼子野心,可事实就摆在这里,无人来看!我北凉,不养这三十万铁骑,行吗?”
李义山一句行吗道出了无尽的苦楚与辛酸。
三十万北凉铁骑人人敢赴死,不单单是因为徐骁在他们心里的威望有多高,不是因为在北凉当兵待遇有多好,更多的是他们正面与北莽蛮子交过手,心里很清楚,如果没有他们,这些北莽蛮子入了中原,将会造成多么可怕的杀孽!
陈芝豹咬紧了牙关,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这么多年堆积在心里的压力被李义山道出,他甚至想大哭一场发泄情绪。
徐骁没有反意,世人都要将一顶二皇帝的帽子扣在他脑袋上,北凉边军没有恶意,也被人称作是徐骁的鹰犬。
北凉四牙之一,脾气火爆的典雄畜都说过:“真他娘的想把那些在中原写文章的士子都抓来北凉,给他们兵器与盔甲,看看他们能够在北莽蛮子手里活几天!”
“”
程龙沉默了片刻,轻轻地摇了摇头,端起酒杯敬了李义山和陈芝豹,然后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又重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作为春秋名将的徐骁,在上阴学宫说过西蜀信奉黄老学说的无为而治,可以继续偏安一隅的话后,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带兵将西蜀狠狠碾了一遍,惹来了无数骂名,更是被人掼上了人屠这个称号。
只有北凉老一辈的军人才知道,当年徐骁开蜀,是为了他的军师赵广陵,只可惜赵广陵的身体太弱了,到死也没能看到西蜀昏君死在北凉铁骑之下,也没能亲手报仇。
事后,徐骁泄愤似得率军投鞭断江,直到今天,西蜀人提到徐骁这个名字的时候,依然是又恨又怕!
像徐骁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将希望寄托在某一个人身上,就算程龙有无数种逆天手段也是一样。
“我又不怪徐骁,似他这样的人物,若是会将宝全都押在一个人身上,那北凉早就换了主人,不是吗?而且,我只是说为徐凤年拿到世袭罔替的位置,可我只是说那是我要做的许多事情之一,又没说过那就是我的目的,徐骁去了太安城,反倒是省了我一番功夫与口舌,却并没有坏了我的布局。”
程龙出声打断了李义山的沉思,话锋陡然一转,沉声道:“李义山,若不是给你面子,你真以为那八百北凉骑,就能让我回你们北凉王府?那你就未免有些看轻程某了。”
他当然不怪徐骁,本来在原著中就是徐骁亲身入了太安城,顶着无数人的唾骂给徐凤年争来了世袭罔替的王位。
这并非是徐骁一意孤行,更多的还是一种英雄迟暮的悲凉。
徐骁在北凉坐镇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真的不知道北凉私下的情况,别说陈芝豹、褚禄山与徐凤年这样的一流人物,在当年蒙受过北凉王妃吴素恩惠的普通北凉人,有那一个不是对离阳朝廷恨之入骨?
如果不是在这种大环境的烘托之下,就算是陈芝豹兵法无双,他也绝对不敢说自己当上了北凉王,就能替吴素报仇的话。
北凉比起整个离阳的确是一块小地方,但是当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人都众志成城的要做同一件事的时候,他们爆发出来的力量将会突破某种临界点,将任何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
若是他真的什么都不做的话,只怕等他徐骁化作黄土枯骨的那一日,便是北凉举起兵戈的那一日。
无论陈芝豹为王还是徐凤年为王,这件板上钉钉的事情都不会有任何意外。
不过,徐凤年世袭罔替的王位究竟是徐骁拿到的还是他程龙拿到的,对于程龙的布局来说都无伤大雅,要说让他生气的,无非是他太高看徐骁这个人了。
如果不是徐骁的莽撞,或许程龙还能放缓步伐,不至于这么快就开始实施计划,若是行事仓促,反而容易被人抓住漏洞,比如说那位在原著中戏份不少的黄龙士。
“吱溜!”
李义山一口将杯中的酒水吞下,在酒水的刺激下,皮肤看上去都红润了些许。
程龙这样的大才没有生徐骁的气,便是他今天听过最好的消息了,尽管他不能确定,但是心中的直觉就是告诉他,程龙便是那个能够将北凉这局死棋给走活的人!
“离阳皇帝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在他得知徐骁要入太安城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部署,这一次,他一定会给凤年世袭罔替的爵位,但是也绝对会狠狠地宰我北凉一刀,甚至要借此,覆灭我北凉!”
李义山将酒杯放在了桌上,病态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的一抹红晕更甚。
在一旁喝着闷酒的陈芝豹伸手从白衣袖中掏出了一封明黄色的布帛,俊雅无双的脸上显出几分阴沉之色。
这是一封来自太安城的密诏,从徐骁入京的那一日起,便被一个乔装打扮的太监,送到了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