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玉院,揽芳亭。
虽是深冬,此地仍然繁华似锦,空中花气袭人。
兰玉雪眉头微皱,秋水双眸中似有化不开的忧愁,她就这样呆站着,已经超过一炷香时间了。
她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她微微吸了口气,收回幽沉的回忆。
张云阳在面对兰玉雪时,面容很慈和,是真的慈和。
他看了看兰玉雪眼尖眉梢残留的淡淡愁意,微怔片刻,躬身道:“公主有烦心事?”
“人在世上,总有烦心事。”兰玉雪笑道。
张云阳又一怔,这话太世故了,若穷苦人家孩子说出,自然是一种懂事早慧的体现。若从一个本该养尊处优的年轻公主口中讲出,那便不是让人欣喜,而是让人心酸了。
老太监躬身更低了,声音低沉道:“都是老奴不好,辜负了容妃娘娘的托付,没能照顾好小主。”
“张公公快快起身,这些年若非有您照拂,我恐怕早已“意外”死亡了。您既要获得太子和父皇的信任,又要保护我和夜哥哥,已经很不容易了。”兰玉雪快步上前,扶起张云阳。
“今后公主要干嘛就干嘛,至少在楼兰没有人会为难公主了。”张云阳道。
“太子死了?”
“死了,若非要照料小主成人,兰玉楼早在十年前就该死了。”
“张公公不是楼兰人吧?”兰玉雪眼帘微微动了一下,表情不悲不喜。随即,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问道。
“……奴才是唐国西北幽州人士。”
“母妃故乡也是幽州,你们怎么会来这南边的楼兰呢?”
“容妃娘娘本是幽州城一户小善贾的女儿,在街上游玩时,恰好被出游的燕王宋剑吉看到,被强制带回燕王府。燕王风流俊朗,文采武功俱是一流,娘娘却硬是不从,还以死相胁。也许是娘娘倔强的忤逆性子,刚好是燕王如意而平静生活的一点趣味点缀,他也没太过为难娘娘。后来,已是太子的兰茂去燕王府做客,兰茂对娘娘一见倾心,燕王也是心思剔透且胸怀大志之人,便将娘娘送给了兰茂……而我当时是帮娘娘牵马抬凳的小厮,便一同来了……”
“娘的性子就是这样,除非她愿意,否则任谁也休想胁迫她。”兰玉雪嘴角微翘。
“哎……事物总有两面……”张云阳叹气道,满是唏嘘意味。
“从时间上来看,娘亲来楼兰不到一年,宋剑吉便叛乱,后来被当今大唐帝灭了满门。说起来,生死命运有时候真的诡谲难料。”
“谁说不是呢?”
“苏离真的要死吗?”兰玉雪突然问道,看着张云阳眼睛。
“是。”
“咯咯咯……真是红颜祸水啊,为个女人,夜哥哥何至于此?”
张云阳眼帘微垂,没有说话。
“最好不要死在我们手里,秋月秀那丫头的性情,我最清楚不过了。若她的小情郎被我们杀了,她能把楼兰掀翻天喽!”兰玉雪道。
“据大隋传来的消息,秋家欲与大唐李家联姻,而联姻的双方便是秋月秀和李星云。据说,订婚大典就定在半年后的洛阳。”
“哦……那丫头果然成凤凰了,李星云可是陨星剑阁的首席大弟子,号称大唐年轻一代的第一人,更是位列南域四公子之一,实力深不可测……苏离与之相比,的确是草蛇与蛟龙的差异。如此说来,她应该会忘掉苏离吧……”
……………………
赵家。
苏离并未真的去追麻脸老者,原因有二:一是穷寇莫追的古训,二是赵家的宴客大厅中,正上演着令人发指的禽兽勾当。
当冯绍,顾强,罗就三人收到秦舍的密令后,三人的心思就变了,于是看在场赵家弟子的眼光也变了,充满了侵略性。就像饿狼看绵羊,眼睛里再也没了因宋玉简的关系而残留的一些些敬畏,他们的内心迅速被欲望和狰狞占据。
人之所以为人便是还有敬畏之心,或是敬畏师长,或是敬畏礼法,若毫无敬畏之心,常会无法无天,随即导致行为失控。
秦舍的命令是在护送途中,在经过楼兰与大唐滇州之间的苍莽山脉时动手,事后将现场伪装成被妖兽攻击的假象。
然则,这只留下来的护送小队,其实是秦舍的“私军”。
这些人虽在秦舍麾下的都卫军中有挂职,实则更多的时候是盘踞在洛阳灰色地带,专为秦舍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脏事,为此还专门成立了一个帮派,名字还很文雅低调,叫青社。
简单一句话来总结这群人:穿上军服是兵,脱下军服就是匪。
实则,他们比一般的匪更可恶,为害更甚。其中缘由,细细思之,便能明了一二。
欲望之门一旦打开,意志薄弱之人往往难以遏制。
何况这群堂而皇之闯入羊群的饿狼。
冯绍灼灼的眼神看了看,弯腰为他斟酒的女弟子,杏眼樱口,柳腰娉婷,一身白色道服满满禁欲气息,反而更增魅力。这女子是赵家内院女弟子,姿色上乘,名叫赵月。
赵月自然懂冯绍眼中的含义,她其实并不反感,能给强者为妾,好过给弱者为妻,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对于冯绍越来越放肆的手,大庭广众之下在她娇躯上游山玩水的手,便听之任之了。
其他人见冯绍带头,随即都嘿嘿笑着,有样学样起来。
大厅中的画面越发不堪起来,更有甚者,直接宽衣解带就地缠绵起来,此间细节不可描述。
有人甘之如饴,有人却深恶痛绝。
其中十来个女弟子想要反抗,还来不及呼救,便被当场残忍杀掉,或被止住惨遭强辱。
负责上菜的几个男弟子,有的慑于对方实力,不敢上前。有的气不过,刚理论两句,不是被扭断脖子,就是被打断四肢废掉丹田。
有的男女弟子之间是情侣,这帮恶人便制住男弟子,当着面侮辱对方爱人。
哭嚎声,呻吟声,狞笑声,喘息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此时,仍有五个女子不甘被辱,趁机逃窜。
因为只要逃出大厅,迈出那道此时变得可望而不可即的大门,然后呼喊一声,也许就有救了。
不怪赵家其他人毫无察觉。
赵家大厅位于主峰的最高山头,赵白云等安排好酒宴后,因冯绍等似不喜作陪,修为高点的家主长老等都退下了。
只留多数女弟子和少数男弟子,以作端菜斟酒之用。
实则,最重要的是,赵家主等人想着有宋玉简的关照,这些人即便傲慢无礼,却不敢太过分。
那曾想,时移事迁,一场灾难就要来临。
冯绍等人当然不是违抗秦舍的命令。主要是,他们觉得赵家人反正都要死了,对这些将死的羔羊,真的没必要太客气。
而且,这伙人千里迢迢出征楼兰,都七天没碰过女人了,都憋坏了。
罗就看了看就要逃出大门的五个女子,冷笑了一下,抓起三根筷子,瞬间掷出。
其中两根筷子,分别穿透两名女子咽喉,另一根筷子射向跑在最前的那名女弟子。
后方传来夺命的破空声,那名女弟子拼命闪躲,可惜只有淬体五重境的她,即便拼了命,仍然无能为力。
后脑中筷,一口鲜血喷出,死不瞑目地倒下。
正在此时,嘎吱一声。
大门被一只白净的手拉开了,来人正是用元神探到此间变故,急速赶来的苏离。
苏离看了看倒下的女子,看了看女子倒下时喷在他手上的鲜血,脸色阴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