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医院门的时候,卖花的老太还在,顺便买了淡粉色的康乃馨,看了看自己的钱包,一咬牙又买了几株洋桔梗。“奶奶,你送我点满天心,我自己选张彩纸包扎可以吗?”老太太乐得清闲。林安心看看自己手里包好的花束,还行。挑剔如吴静梅同志,拿到这束花应该会满意滴!
上次林国荥同志去浙江采风,路过金华,买了上等的火腿。只要再买点配菜,就可以做道很地道的金华煲。这菜要好吃主要是火腿早泡,下的时间要对,有香气又微有点嚼劲是林家人最喜欢的。再来点白灼虾,一捆小青菜,三个人刚好。
回到家好一阵手忙脚乱。人的机能总是用进废退,去年安景在家,分工合作,一个寒假菜都是兄妹俩烧的,也没觉得多麻烦,今天就自己一个人,又疏于操练,看着用后的厨房,惨不忍睹,好一个兵荒马乱。林安心深刻意识到,有一个像林安景那样的哥哥真是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拿着花束,骑上电驴赶到一中门口还没打铃。林安心第一次拿花站在学校门口,微微有点别扭。今天是不是仪式感有点太强啦!回想到大学里站在女生楼下,嘚瑟张狂的那些男友们,林安心心里只有自叹弗如四个大字。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个性里有内向的成分,但今天忽然觉得自己的脸皮还是不够厚。
“林安心,过来,带着花来接你妈妈呀,真是个好孩子,吴老师真是好福气!”下课铃还没响,值班的教导处王主任站着正无聊,忽然发现林安心遮着半张脸站在自己十米开外的地方,立刻很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王阿姨好。”王主任果真一如既往的大嗓门。还好铃声响了,很快有同学和老师开始陆陆续续出校门,王主任也不再拉着林安心讲话。
林安心看着涌动的人群,很快就看见妈妈的身影。妈妈没有前两年苗条,十年如一日梳着一个鬏,鬏旁边应该插着一朵小小的丝绒头花,有时候是深蓝色的,有时候是淡紫色的,偶尔是紫红色的。穿着干练的职业套装,不像其他老师那么严肃,脸上常年挂着温和的笑容。这两年眼角多了几道鱼尾纹,却不显老,平添了一种岁月的魅力。
吴静梅看见女儿俏生生的立在学校门口,意外之后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大多数孩子长大后都和父母不亲,就这孩子反而更加恋着爸妈,好像越长越小似的。眉眼间不太像自己夫妇二人,倒是和婆婆越长越像。想当年,婆婆可是燕京大学的校园十美之一。
“吴老师好福气呀,女儿来接你下班,还带了花呢!上次母亲节问我儿子准备给我什么礼物?那小子直接包了二百块钱,写了句母亲节快乐!说多敷衍就有多敷衍。还是闺女贴心。”
“王阿姨再见。”
母女俩骑着车一路闲聊。“妈,我带花来你有没有吓一跳。第一次大庭广众下送花,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妈妈,我比安景贴心吧。巴图鲁是不是又被二哥带走啦?妈,那是我的宝宝,二哥喜欢小狗,自己买好了。这几次回来都没看见我家小宝贝儿。”
“嗯,妈的小棉袄儿,最好了。我和你爸懒得带巴图鲁去洗澡,武威这孩子特积极,巴图鲁跟他也亲。等哪天放长假再接回来吧。前几天怎么了?”林安心说了那天看见的孕妇。
林安心从小心就软,刚开始做医生,看见生离死别保不定会往自己身上套,伤心在所难免。
“我家安安虽然快24了,还是个小孩子呢。当初让你学中医,你非要学西医,以后看到生离死别的场景只会越来越多。感动也好、难受也罢,要学会逐渐抽身看问题,不是因为冷血,而是医生也改变不了自然规律,有生就会有死,有欢笑就会有苦难。成长,意味着自己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会越来越冷静。那也是成熟的一种表现,明白了没有?”
“妈,你说你做语文老师多可惜呀,没哪个心理医生有你透彻,声音又好听。”林安心在母亲跟前大多数时候嘴巴都像抹了蜜似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国荥带回来一张请柬。林安心随手一翻,吓了一跳。“呀,秦芳兵要结婚啦。她不是只比我大一个月吗?”
“妹妹头,你以为自己小吗?国家法定晚婚年龄23岁,秦芳兵早过晚婚年龄了。爸爸的同学,生女儿的大多数都结婚了。你什么时候给爸爸带个男朋友回来呀。”林父很少和孩子聊这个话题。看着同学的孩子一个个恋爱、结婚,林国荥觉得或许是自己太民主了,两个孩子24岁,还是恋爱白痴。
做父母的一直就是操心的命。初高中的时候担心孩子成绩、担心青春期叛逆、担心早恋、学坏。等到了大学,看着人家的孩子都循序进入恋爱期,自己家的两棵铁树一棵都没开花,心里也不是滋味。尤其是今天收到老秦的帖子,看着请柬上一对璧人的照片,一向自认不婆婆妈妈、民主开放的林国荥终于忍不住问了女儿。
“对啊,安安,你也老大不小了,可以考虑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了。”
“刚刚在学校门口我可是听林妈妈说‘我家安安虽然快24了,还是小孩子呢’。”
“你妈逗你呢,安安,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吗?每个成年人的内心都住着一个孩童。你妈那话就是这意思,你早就成年了,再说小,就是装嫩。今年两桩事,第一、实习找工作两不误,第二、找女婿是今年下半年的重中之重。就这么定了。”说完林国荥转身回了房间。林安心张了张嘴巴,看看妈妈。结果亲爱的吴静梅女士做了个加油的动作也回了房间。
林安心立刻打了个电话给林安景求安慰。结果那位同志听完林安心的叙述慢悠悠来了句:“早点嫁了也好,有目标了通知我一声。我申请了个项目,明年暑假要带东西回去做,正愁房间不够用呢。爸妈这主意好,先说好了,你嫁了,房间归我。”
林安心气得瞠目结舌,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只有将希望寄托在安琪身上。妞,你一定要拿下林安景,看谁先滚蛋!
“每一个适龄儿女背后,都有一对焦灼的父母。”林安心第一次觉得钱进的话也有靠谱的时候。想着大姨曾经唾沫横飞的和小区里的婶子们,无可奈何讲述大表哥不肯找对象,恨不得插根草标把钱进同志贱价出售的光景,林安心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做一个小有事业的富贵闲人,过往可循,未来可期,一直是林安心向往的生活状态。但这个状态里,好像从来没有计划过有人同行。父母的话题,让这个24岁的姑娘开始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