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一个人,知根知底很重要,这是毋庸置疑的,縻铜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没有什么,便如实告知便好了。
当然还可以说说自己的志向什么的,毕竟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人,能说上话的人才适合追随不是。
刘荨舒了一口气,只淡然道,“我啊,便是这天地间的一沙鸥,其实也无甚故事,只我姓刘,单名荨字,居于河间国蠡吾县,蒙荫祖辈,家中田产还算不少,房子也是蛮大的,有一座庄子,家中有一个母亲,还有几个侍女,另就是住在村中的族中亲戚们了。”
縻铜笑着摆着手,只道“女子你倒是幽默风趣,这说起话来却是要让人觉得熟络多了,却是没了平日里的冷淡,听你这么一说,你家还是个大户人家啊!这倒是不难想象女子你的武艺怎么来的了。”
刘荨侧着头一笑,将手抵着膝盖,面向縻铜去,只道“哎,惭愧惭愧,我这算什么武艺啊,自己瞎练着玩的,只因生世的原因,我生来便与普通人不一样,有些缺陷,所以有很多平常人能做的事情我做不来,小时候常被欺负,小时候便悟到的道理,没有武艺总是要遭人欺辱的,如此我便练了一些武艺,还好,今日和縻大哥放对的时候却是用到了,却也是没有做错呢!”
縻铜认真的听着,听到最后这句时也是笑了笑,不过他听到的是刘荨有缺陷,但是他却是一直没有看出她少了什么呀!
随即他有些好奇的道,“练习武艺却是强身健体的好法子,也能让自己不被欺负,只是某不解,以女子你这一身伶俐的手段,却是没有什么缺陷啊,恕我冒昧啊,女子不愿也可以不说。”
刘荨淡然一笑,只道“却不是什么要紧事,若是縻大哥欲听,便告知亦无妨,来吧,靠我近一些便知了。”
随即刘荨只把头往縻铜那边凑了凑,微微睁大了眼睛。
縻铜一听,借着寨门旁的篝火的火光往刘荨眼睛看去,只盯上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配上女子俊美英气的容颜却是绝配。
只是縻铜只觉得那眼睛却没有女子这个年龄的灵动,只有黯然无神的感觉,这空灵的感觉让女子的笑容显得很苍白。
縻铜在脑中想出那个词语来,盲。只是他一猜测,却是又否认了,这女子若是盲女,却能胜过自己,那她该是有多恐怖的身手
年不过二十的女子,给人一种经历了沧桑的感觉,那眼中如黑玉般无光,这样的人,縻铜只觉得不会存在于世间一般。
不过縻铜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女子可是不可视”
刘荨轻轻点点头,笑道“是啊,生下来便是这样,或许这便是上天的责罚吧。”说完,倒是显得有些落寞的感觉。
縻铜此时却已是立在当场,原本自己的设想却只是在心中暗暗否定,不过他从刘荨口中却是亲口听到了她真是盲人。
那双俏脸对着他笑,可是再看到那无神的眼睛,他却是心中生出一些苦涩之感来。
他与刘荨比试了两场,两场完败,再到引他们上山来,他只是看着刘荨上山的时候用手杖,那时候他还以为这女子是在用手杖借力上山,却是从未想到这女子是个盲女。
他心中却早已是服气了,还自嘲不已,胜不了一个比自己年龄小的女子也就算了,可人家还是个盲人,縻铜自诩武艺还是过得去的,那是不知道练了多久的成果,而这女子想来所经历不会比自己少,甚至更多。
这是縻铜才叹了口气,语气温和的道“女子,对不住啊,不知道女子的眼疾之事。却是不该问的。”
刘荨摆摆手,“无事,人嘛,哪有完美的,只如今我早已习惯了这般生活,虽然看不见,但是我能感受到的却是丝毫不比普通人少呢。”
这般的淡然却是让縻铜舒心了许多,只是他对这女子却是越发有些好奇了,随即只小心的问起刘荨的一些往事来。
刘荨并不是藏私的人,也说了一些有趣的往事,比如学武与人放对,学文被名师拒之门外的事情,还有自己被上为母亲寻药的事情等等,不过她却没有告诉縻铜自己的具体身世,毕竟他的身世也算尴尬,说不如不说呢。
縻铜也是很豪爽的人,也说着自己的志向以及一些曾经的不如意以及遗憾,如此二人却是坦诚相待了。
“我便练就了自己的本事,以前我便只注重自己之体会,而此番我去北境遭遇颇多,体会亦不少,只觉得以前之想法太幼稚,那北境有太多不幸与无奈,只因大汉于边事上总有不逮之处,受难总是百姓,于是我便萌生了一想法,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在北境距有一块土地,我便将之打造成一处坚城,护佑我大汉百姓,然而我一人之力有限,便欲寻些志同道合之人,共做些事,我觉着縻大哥应是那般人,故而才冒昧做了那个要求也。”
最终刘荨还是引出了自己的想法出来,这也是为何要招揽縻铜的原因。
縻铜与刘荨相聊许多,如今已经释怀了,明白了女子的想法。
如今却是鼓了鼓掌,觉得女子当真与常人不同,只道“女子倒是好志气,倒是某多年以来所遇第一人也,如此某输于你并不丢人,某便随你去,看看往后你能领某闯出怎样的局面来。”
刘荨听縻铜的话自然是欢喜的,只道“哈哈,有縻大哥帮忙,荨便能往那个设想靠上一靠了。”
縻铜也是付之一笑,随即想了想,又说了一句,“某与女子同去无妨,不过你也知人各有志,这些兄弟与这地也居得颇为安心,某也无意迫他们选择,如此去留只由得他们自己选。”
刘荨听原是这事,她一直没有想过能够一锅端,只笑了笑,“荨省的,此地若世外桃源一般,留之人有简单快乐,离开之人或许还不若此地好,我亦感谢縻大哥能就这样相信我,承蒙縻大哥如此,我保证决不让众人在我手下受苦。”
二人又聊了许久,谈论了一些时事与抱负,縻铜所不懂之地方刘荨可解答,而正如此,縻铜对刘荨亦愈发信服,倒是心中也无悔意了。
次日一早,縻铜召了一会议,言他要履行承诺,与刘荨走,便与一众兄弟商议哪些愿随他同去的。
一番商谈之后,倒是有三十几人愿与縻铜一同走,而其余人要么是觉得縻铜太过草率,或是不看好刘荨。
人言故土难离,此地虽非故土,但比之安宁许多,如此縻铜便不强求,只又与众人一道选了一位首领出来,才放下了心来。
众人倒是也对选出来的新首领倒是颇为信服,如此縻铜便安心将山寨托于他手,交代弟兄们保重,并将山上民众护佑好。
“杜瑜兄弟,山寨便交给你了,万望你能护佑好这一众兄弟百姓们。”縻铜离别之时与新头领交待道。
那新头领杜瑜只拍着胸脯道“縻家哥哥放心,有我在,山寨便在,只若是日后想念弟兄们了常回来看看,莫要忘了豹头川还有我们这一帮兄弟们。”
縻铜点点头,只拍了拍杜瑜的肩膀,爽朗一笑,“哈哈哈,如此,兄弟们保重,某縻铜去也。”
随即他便有些不舍的领着一众弟兄,带了些分出之财物并卢康一行商队便下了山,径直往官道上去了。
世间总有万般事,需人为,或许只是一梦想之事,若是往那靠一点点,或许便会越发靠近,刘荨如今只是招了一小弟,或许离那个设想会更近一步,所幸汉朝之人很单纯,非那么多弯弯绕,令人佩服,如此才是强汉该有之气度。
山川之间,常有闲人寄居,或是看透尘世之贤才,或是因困苦无离开之普通人,即便如此,每个人都有其故事,而山川间总有故事隐藏。
或是有豪人避世,如刘备遇之诸葛孔明,最后功成分三国,便又是山川之赠礼。
亦或是如五柳先生一般只爱与田园山菊相伴之散人,写出那闲逸世界,即活得潇洒又抨击了世道。
若苦于心中无沟壑,那便该去行些山川,将那些山川藏于心中,胸怀天下才是智者,人世间多少谋士都生山水间。
虽如此,贤者亦要避世之原因恐又因于世族有关,士族大家把持国事,帝王变化无影响,他们所需乃是自己想要之皇帝,如何之悲哀如此便会逐渐变为乱世。
人人皆道三国出豪杰,可惜那豪杰所出之年代乃是穷苦之人用命所换,无论如何疾苦,后世述以文章描述不可恢复其中之貌,无论如何让人恐惧,都是故事中语。
刘荨欲辟一方水土,护佑一方人,不管世间尘世,便如同遁入山中一般可否,她想,应该无恙罢,毕竟自己不是贤者,即使隐居也只是山野小民,不会有刘皇叔临来求贤。
那也好,免得有人扰清幽,若真能庇护一方,刘荨便会寻许多闲人一道,若果真能不引人注目,那便继续下去,大争之事其实最终只是权利博弈,与世间民众有何好处呢,或许只是解脱其劳苦一生吧。
山川间总有故事隐藏,而尘世间亦如此,所隐藏之疾苦会落入时间间慢慢消散,随后只留下一些历史供后人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