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四人一早就到了城门口等着,城门一开就立刻启程了。
此刻薛子斐等人还不知道昨日临近关城门时,两个武林人急冲冲进了城,这会儿正满城打听到底是哪路豪杰杀了罗刹婆婆母子。
也幸亏错过了,那两兄弟虽然不是坏人,但性子过于直爽,到时候若真的找到了几人,非张扬的满城皆知不可。
过了万平城,官道上彻底太平了起来。昌宁郡王就是再怎么心急,也不会蠢到在京畿重地明目张胆的派武林人士截杀刘昌敏。万平城那场捉贼的猴戏,便是皇帝的底线。超过了,只怕一纸圣旨立刻就能飞到昌宁郡,命他自辩。
虽然有太后在,昌宁郡王只要不明举反旗,皇帝总不会下死手。但一番申斥肯定是免不了的。
昌宁郡王也很清楚皇帝的底限,一直小心的在那上面徘徊着。也不是说他没做越线的事儿,益华郡就是典型。但皇帝没有证据,只要没有证据,他就不愿意担这个弑兄的名声。
是以这一天,薛子斐等人走得特别顺利,风平浪静就到了京城下。
离京近了,厉无咎忍不住有些焦躁,玄武卫的身份始终如鲠在喉,让他难以完全释怀。甚至一大早专门找到了宫云箫,改装了一番才出来。
宫云箫看在眼里,心里也有些担心。也不知道厉无咎此次能不能顺利脱身。
薛子斐今日反倒没说什么,异常的安静,也不知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厉兄,请借你腰牌一用。”进了城,薛子斐却忽然下了马,对厉无咎说道。
厉无咎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将玄武卫的腰牌取了出来递给薛子斐。
薛子斐上前两步,伸手欲接。待走得近了,却忽然闪电般出手在厉无咎睡穴上一点。
厉无咎不曾防备,被他一招得手,身体一软顿时昏睡过去。
宫云箫在旁默默看着,只在厉无咎昏过去时,伸手接住了人,却是一句话也没问。
“云箫师姐,你带着厉兄先出城吧。刘昌敏交给我送进宫去。”薛子斐压低声音说道。
“你打算怎么做?”宫云箫轻声问道。
“师姐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薛子斐说道。
他这会儿心里想的却是,他乃一介白身,又是江湖中人,与朝廷两不相干,却替朝廷将人千里送来,一路上千辛万苦,朝廷总该有所奖赏。
若是由着厉无咎送去,那是完成他玄武卫的工作。这次玄武卫的人损伤不小,又闹出了叛徒的事儿,只怕厉无咎还得接受调查。
还不如由他去送,到时候见机行事,再不济还可以说厉无咎已经死了。
薛子斐已经想好了,将人送去御史台麻烦不说,万一御史台的人出了什么岔子,他们这一路就白忙了。而且送去御史台,这功劳也平白分了一大半出去,他还指望着能以此向皇帝讨句话呢。
如此一来还不如直接去宫城门口击鼓面圣,直接把人送进宫,他就不信了,那些人还敢在宫里动手。另外运气好的话,皇帝说不定还能同意他所请。
是以宫云箫扶着厉无咎上了牛车,往京城外去了。薛子斐却一把拉过刘昌敏,把他送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马向着宫城方向而去。
这宫城门口哪容人纵马,是以薛子斐一靠近宫城,御卫的人立马就围了上来。薛子斐也不愿被当成闯宫的,当下高举玄武卫的令牌,下得马来。
御卫的人见他下马,还举着玄武卫的令牌,也都缓了神色。
“在下薛子斐,一介武夫,受玄武卫吴四海、厉无咎大人所托,送重要人证入京!”薛子斐见御卫的人缓了神色,赶忙大声说道。
御卫中走出一个甲下着紫衣的男子,约莫三十岁模样,皱着眉向薛子斐说道:“既然是送人证,就该去御史台、大理寺或者刑部,为何来宫门喧哗。”
这说话的乃是今天镇守宫门的御卫首领,平日里他其实也很少亲自镇守宫门的,只是这月来京里气氛不对,是以这位大人便出现在了此地。
薛子斐微一犹豫说道:“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而且这一路上我二人已遭遇多次截杀,玄武卫的诸位大人更是一一战亡。这位大人,在下只想一用登闻鼓。论律当是可行吧。”
“你要击登闻鼓?你可知什么事才能击鼓?”那人脸色微变,需知当朝虽然也有设登闻鼓,可是从开国起至今也不过响过三次。三次皆是惊天大案,想不到今天又有人来到宫城门口击鼓的。
需知登闻鼓一响,必关军国大务,大贪大恶,奇冤异惨,否则击鼓者当以重罪论处。而这鼓一响,皇帝是无论如何也得亲自出面的,任谁也不得违反这条铁律。
“自然知道!不过要击鼓的不是在下,而是这位刘昌敏刘秀才。”薛子斐双目清明,直视那人双目,掷地有声地说道。
御卫首领皱眉看向薛子斐,他对玄武卫之事也是略有所知,沉默了片刻,向后退了一步,下令道:“青羊,护送这位少侠和秀才去宫门前击鼓。”
“是,大人!”御卫中当即踏出一人,只见他面色严肃,站在那里身如标枪一般挺直。
“薛少侠,刘秀才请跟下官来。”
薛子斐随着青羊向前踏出一步,却发现刘昌敏没跟上,反身向他看去。
刘昌敏在原地静立半晌,开始时两腿战战,渐渐地他停止了颤抖,挺起了腰板,眼神也坚毅起来。
“薛少侠,走吧。”刘昌敏沉声道,这一瞬间,倒真仿佛有了分天地正气加身的气势。
青羊见两人似乎是准备好了,再次引着两人向登闻鼓走去。
到了近前,薛子斐和刘昌敏这才发现,这登闻鼓大得惊人。
只见这鼓立在宫城前,鼓面大约两丈,不知道什么兽皮鞣制的鼓面泛着铁灰色,肃穆庄严。
青羊走到登闻鼓前,恭敬的一双手捧出鼓槌,那鼓槌乃是木制的长近一米,配上斗大的槌头,便是拿来做武器也是可行的。
薛子斐忍不住看了看刘昌敏那略显单薄的身形,不由得有些担心这个弱秀才不会拿不动鼓槌吧。
刘昌敏大约是猜到了薛子斐的担忧,冲着他笑了笑。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伸出双手握住了青羊捧过来的鼓槌。
“咚……”
“咚……”
“咚……”
这一日,满京城的人都忍不住停下了手里的事,惊讶的望向宫城方向。
那鼓声响彻天地,仿佛预示着天睿朝最骇人听闻的一桩奇冤异惨,伴随着十万冤魂,即将在这鼓声中直达天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