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三寸高洁白的玉台，上面摆放着一具白骨，白骨身上还披着丝绸衣衫，看起来洁净如新，似乎是刚穿上去不久。

白骨的眼神中却是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霜的目光，在他身旁的，是一头显得有些困倦的恶兽趴在岩石之上。

围绕着那座玉台的周围，还分别有十三具体形庞大的异兽白骨围成圆形，将玉台围在中间，似乎是在守护玉台之上的那具白骨一般。

除开这些看起来还很是完整的兽骨，地面还零零碎碎的有很多骨头，有些是人类的，有些则是猛兽的，看上去都很是有些年头了。

有的开始腐朽，更多的甚至直接化作一堆骨粉铺在地面上，将八凶玄火阵的阵纹掩藏下来。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

就在陈云踏入石室不久，温润如玉的声音在石室中响起，让人无法分辨是从哪里传来的，但陈云很清楚，就是他身前不远处，那玉台之上的骨头架子发出来的声音。

陈云打量着周遭环境，随口问道：“那我应该便是这第一个来到此地的人？”

“是，也不是，曾经也并非没有人来过这里。”

“哦？”

“但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主动走进这里的，你是为了什么？”

兽神那温和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苍凉与寂寥，在石室之内悠悠回荡，“你之修为，比之当年的我，当年的……她，还要强上数筹，你，便是她曾告诉我的……仙人？”

陈云只是微笑。

兽神肯定道：“你若不是来杀我的，那么所欲图谋的定然不小。”

陈云直言道：“我所图谋的，是整个人界……”

“模棱两可的答案。你似乎很了解我？”

陈云淡淡地道：“听过一些有关于你的传说。”

“也对……即便已经过去了很久远的岁月，山下的苗民，应该依然还流传着关于我的传说吧。”

兽神的声音似乎带着些不满与愠怒，他继续道：“但他们从来都畏惧我、害怕我，你既然知道我的传说，就应该能猜到我如今的状况，为什么还要来？”

“他们是他们。”

陈云轻笑道：“我可不是他们，或许……我也想看看，在他们眼中讳忌莫深的兽神，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生命。”

“你想知道……兽神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生命？”

兽神低声自语，声音却是愈来愈低，直至微不可闻。

陈云默然。

整个山洞里，似乎只剩下火焰燃烧时的声音，但不知怎么，却似乎比原来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更加的死寂一片。

兽神方才重新问道：“你，愿意听一个故事吗？……”

陈云深深地看了玉台上的兽神一眼，道：“我想我或许听过你想说的故事，不过世界不同，故事也有可能会发生变化……而在当事人口中出来，或许又是另一种感觉也不定呢！”

兽神再度沉默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兽神忽地大笑起来，畅快的笑声穿出古洞之外，引起古洞之外，曹雪阳四人的惊奇……

兽神笑道：“万载以来，你是第一个，愿意聆听我讲话。即便是她，也从来不愿意听我讲哪怕一句话吧……”

说到最后，兽神的声音不禁透出深深的黯然。

“你的那个她，是玲珑吧！”

陈云的脸上没有丝毫惊奇之色。

“是啊！”

兽神忽而淡淡地笑了起来，说道：“她当真是个了不起的女子，从我来到这世上，第一眼醒来，便看到的是她了！”

兽神轻叹地笑道：“世人只知我穷凶极恶，却不知我从何而来……又有谁知道，我竟是他们敬畏如神的娘娘亲手创造出来的。”

陈云并未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兽神定定的望着那火盆中燃烧的火焰，他的声音，在这黑暗与光明交替闪烁的地方，彷佛又回到了过往悠悠的岁月里。

“人之所寿，皆有所限，纵然修道有成，也不过多活个几百年罢了！便是仙人，寿命长而有尽，肉身有而无涯，成神之路更是遥遥无期，如你这般仅余几步，便能成神的仙人，更是少见！而坠邪道成魔又非她所愿……”

“长生吗？”

陈云轻叹一声，道：“自我习武以来，俞是感觉，千年修道，不及一念成魔！”

“为何你们都不愿成魔？魔界这么多魔，也不差她一个……只要成魔，她所追求的长生，岂不是唾手可得？”

兽神忽地急迫的问道，声音中透露着浓浓的迷茫，他喃喃道：“她是如此，你也是如此！”

“修身难，成魔易。所谓的魔，并不是外在的魔，而是心魔……入魔虽然能在短时间内实力大增，但随之而来的心魔反噬，又有多少人能承受的住？而假若心魔真有那么容易渡过，那修道之人又怎会谈之色变？”

陈云叹道：“在未曾渡过心魔之前，任你修为通天也只能原地踏步，不得寸进，而心神一旦被心魔侵入，被心魔操纵而肆意妄为……身死道消不过等闲。兽神，你觉得这是捷径，还是歧路？”

“修身难，成魔易……”

兽神低喃自语了一会，继续述说道：“非人之物，往往性命更加悠久，而天地造化、阴阳戾气等等，更是天地开辟以来，恒久不灭者。她既然想到这里，便悉心钻研，终于是被她于那本无生机之中，生生造出了一个我来。”

陈云若有所思的说道：“你和那些由天地所生的上古神族差不多，只是为何你的实力连普通神族都达不到？难道是因为人为制造的缘故？”

兽神奇道：“我是天地戾气所化，神族也是？”

“只是类似，比如神界的飞蓬就是天地所生，以风为父，以云为母。”

“是吗……”

兽神低声叹道。

陈云微笑道：“能来到这个世界，你已经很幸运了！”

“是啊……我也曾觉得我是这世界上最幸运的了。”

兽神的语调逐渐地升高，或许其中还带有一丝……天真！

他继续说道：“然后不知过了多少的岁月里，我的世界里都只有她一个人而已。慢慢的，我开始成形，而因为我本体乃是禀地戾气所生的，既然有了神识，自然便开始吸收周围戾气，渐渐强大起来。”

“只是，她却似乎有些不安了，看着我的眼神，渐渐不再那般亲切，当我的力量终于开始可以和她勉强相抗衡的时候，从那一开始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对我笑过。”

“我那时很疑惑，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力量增长的如此之快，可是对我来，力量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只是想和她……想和她在一起而已。”

“我也曾经将我的想法告诉她，但是，她从来也没有相信过！”

说着，兽神的声音中不自觉的透露出淡淡的笑意，一闪即逝，恍若错觉，“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我，大概和孩子向着母亲撒娇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