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晚收回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指上,她看着掌心复杂的纹路,答非所问:“殿下相信缘分吗?”
姬恪的目光落向远方,夕阳一点一点的把略微清冷的杭州城渲染的华丽而又富贵,斑驳的城墙见证了这些百姓平凡而快乐的生活,他忽然觉得就这样活下去,做个升斗小民也不是什么坏事,他摩挲着掌心一枚红色的玉佩,目光中带着点儿羡慕,说道:“我相信人定胜天。”
“……”徐晚唔了一声,其实她是有些相信缘分的,冥冥之中总有一双命运的手拨弄着人生的转盘。
回京城的路上,徐晚一边风尘仆仆的赶路,一边整理起来这次任务背景来。
按照徐晚所知道的,东陵国的丞相冯四延不久之后就会大病一场,这场病来势汹汹,咽喉肿痛,一度喘不上气来,皇宫中的太医和上京中小有名气的、但凡有点儿本事的大夫都被找去了丞相府。喝了无数汤药和偏方,但是丞相却一直没有大好。
病体缠绵,眼看越来越不中用,皇帝便贴出了告示,若有人能治好丞相的病,便许他黄金千两,良田百亩。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个江湖郎中横空出现,药出奇招,丞相用了他将仅一月的药,各种症状好的便差不多了,这本是一件救人性命的好事。
但是这丞相冯四延平生有三大爱好,他是一顶一的好色之徒,但凡有点姿色的,便被他娶回家做小妾,另外,他趋炎附势,颠倒黑白的功夫炉火纯青,是以稳坐丞相之位,最后一样便无伤大雅了,他很喜欢吃野味,鹌鹑、鹧鸪、竹鸡等等,每日餐饭必食。
事情就出在这里,丞相的病大好了,便想着感谢这位郎中一番,前去拜谢的时候,一不小心瞅见了这位郎中的夫人,见她纤腰一握,色如春晓,眉若远山,体态婀娜,怕是皇帝的宫中,也未必有这样的绝色,便生出了恻隐之心。
他便强占了郎中的夫人,偏这郎中家徒四壁,平素又是个热心好施的,贫苦人家上门求医,他总是不收分文,是以一身好手艺却没攒下半点的家财,家中有一七十岁的老母亲和一岁半的儿子,他在外行医,平日里都靠着妻子悉心侍奉,才养活一家老小。
这丞相把郎中夫人接入了丞相府中养着,寻了人看着不准她寻死觅活,也不准跑出去。那郎中只尽心给丞相治病抓药,未曾想到家中由此巨变,一月后,丞相的病彻底好了,郎中心情大好的回到家中,谁知,见到的却是母亲和儿子的坟——有平日里受了他好处的人替他一家饿死的老母和儿子收了尸。
他悲痛欲绝,便去了丞相府,结果被乱棍打了出来。
他伸冤无门,朝中皆知丞相势大,是皇帝眼前的红人,皆不受理这桩案子,夺妻之恨杀母之仇无法得报,他心中抑郁难平,便一头撞死在了丞相府门口的石狮子上。
徐晚的任务就是搞死这个丞相……不让郎中麟游和他妻子筠娘的惨剧发生。
徐晚思考再三,觉得自己应该找到这个叫麟游的郎中,阻止他去给丞相看病,至于丞相死不死,那是以后的事情了,她可以再想办法,但是不能让丞相再做出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情出来。
思来想去,徐晚决定就去皇榜下面守着,见到麟游就拦住他,最好把他打晕,昏个十天半个月的,不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想到这儿,徐晚觉得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就这么轻松的解决了,伸了个舒适的懒腰,心头骤然轻松起来,就开始思考自己完成任务以后该怎么过。
是做个侠女行侠仗义呢,还是尝遍天下美食,游山玩水做个世外高人…….貌似在东陵国开个火锅店也很不错嘛,逼格超高的那种店,我想接待谁就接待谁的那种,乐意给谁吃就给谁吃。
徐晚是个宅女,这宅女嘛,最喜欢做的就是白日梦了,眼看自己穿越梦马上就要实现了,她越想越觉得开心,最后直接咯咯的笑出声了。
旁若无人的鸭子一般的笑声让周遭的人都有一些凌乱,俱把目光落在了看起来很平静的姬恪身上。
姬恪总觉得那些人的目光有些毛毛的,看着徐晚好像疯魔了一般的样子,不由得伸手在她的头上轻轻的揉了一下,然后问道:“十三因何发笑?”
徐晚的笑声就这样嘎的一声卡在了喉咙里,意识到周围人看神经病一般的目光,她的头顶飞过了一群乌鸦,糟了,想的太多了,她朝着姬恪尬笑了两声,摊开手指着天空,道:“如此良夜,如此明月,难道不该开怀吗?”
姬恪抬头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天空,压下嘴角抽搐的笑意:“是该开怀大笑。”
“……”这关十三怕不是个傻子吧…….宋简明派来护送姬恪的随从们都抬起头看了看天,然后拿起手指揉了揉眼睛,看着无星无月的漆黑天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便都低下头,默默的离徐晚更远了些……
他们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走了将近一个月,才在上京城落第一场雪的时候抵达了这个繁华万丈的都城,徐晚看着京城高耸巍峨的城楼,一时间难掩心头激动,抬手指着城门,兴奋的和身旁的姬恪说道:“殿下,你看,你看,我们到了!”
看着脸颊泛着一层红晕的徐晚,姬恪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转而便消失不见,抬手把随从拿来的大氅披在了徐晚的肩膀上,然后吩咐道:“就在这里安营,我们明日再进京!”
徐晚石化了,她回头看着姬恪,她不要啊,不要在这里休息啊,她要赶紧进城啊,按照任务里的时间,只怕皇榜已经贴出来了,谁能想到这姬恪一走就是一个月,每天走那么点点路,就跟踩蚂蚁一样,她心急如焚偏又不能表现出来。
如今城楼就在眼前,却不能进去,就好像放了一块肉在盘子里,闻着它的香味,却吃不到嘴巴里,那种痛苦…….真的是太崩溃了。
刚认识的时候,徐晚觉得姬恪是那种温润君子一类的,可是,这一个多月相处下来,徐晚发现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尾巴狼,心肠贼黑,嘴巴忒毒,简而言之,就是披着狼皮的小白兔。
徐晚心里有些小算计,便更是有点做贼心虚,只是按下自己心里的念头,并未在脸上表现出来。
姬恪有意无意的看了徐晚一眼,而后问道:“怎么?十三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呢。”
“…….”徐晚假笑着露出贝壳般的牙齿:“没有,殿下多想了。”
姬恪缓缓的笑了,借着微弱的暮色和火光,眯起眼睛瞧着徐晚,片刻后,感叹着道:“我还以为十三会嫌弃这里简陋呢。”
“怎么会呢!”徐晚赶忙澄清:“我素来就过的如此清贫。”真是的,这个姬恪,动不动就往她头上扣帽子,吴王殿下都没说什么,她倒觉得嫌弃了,那叫什么呀!
“本来还想先送十三进城的,既然十三很乐意在这里陪着本王风餐露宿,那便再好不过了。”姬恪挥手,宽大的袍子在风中行云流水的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来吧,教教本王烤山鸡。”
“……”徐晚瞪着姬恪的背影,咬牙切齿的应了一声。
这种皮皮虾王爷……当初就应该让他在死在荒郊野岭,省的出来祸害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