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曾进福瞧着皇帝的脸色,问道:“圣上您这是怎么了?眼看都这个时辰了,该起身了。”眼看马上就要开宴了,夜宴群臣的时间已经到了,皇帝还坐在这里没动弹……就是群臣不说,太后娘娘那里也不好糊弄过去,更别提宗亲们了。
“你说姬恪到底是什么意思?”皇帝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睛转着:“那关十三娘我瞧着模样也不出色,怎的,他就那般上心?”
这都火烧眉毛了,还在琢磨着吴王的意思……曾进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皇帝并不理会曾进福焦急的脸色,只摸着自己的下巴沉吟着,半响后,终于两手一拍,道:“有了!你去照着后妃们的份例给关十三娘弄一份粥送去。”说罢,神采飞扬的站了起来:“他不是喜欢她么,那我就抢走他最爱的人,看着他痛苦朕才满意。”
“是。”曾进福应道,再次催促皇帝起驾去参加夜宴。
……
“你说什么?”冯绾绾蹭的一声便站了起来,怒目瞪着红翎:“你再给本小姐说一遍!”
“圣上赐了一道珠兰大方给了关十三娘。”红翎战战兢兢,眼看一屋子的贵女都把目光凝聚在自己的身上,她额头渐渐有汗珠流了出来,她是小声在大小姐耳边说的,她怎的这样吼了出来……
冯二小姐忍不住扯了扯冯绾绾的袖子,示意她先坐下来,省的给别人看笑话,上京的贵女圈中,明面上巴结相府的人不在少数,可是,心底里又有几个是真心对待她们的?
冯绾绾这也意识到不对劲,看着贵女们都一幅看热闹的模样,虽然在吃着茶,谁也没有说什么,但是眼神中已经带上了幸灾乐祸的得意,她的脸一时间憋得通红,坐下也不是站着也不是,偏偏这个时候,送粥的太监又来了。
她心底期望着,那粥一定是送错了,可是看着太监走近了。
手中拎着的竟然是一个小小的食盒,不是想象中的十八品御菜,心都凉了半截,那太监一走,小小的听雪轩中就响起了一声嗤笑,是郡王府的小姐,望着那小小的一盒粥,讽刺道:“绾绾姐姐叫我们来,就是品尝这些大家都吃腻了的七宝粥吗?这么丁点儿连牙缝都不够塞的呢。”
除了郡王府的小姐,旁的人并不敢这般明目张胆的言语奚落冯绾绾,可是,那些嘲讽且怪异的眼神让冯绾绾如芒在背,她脸红的像个熟透的虾子,明明是皇帝亲口对她讲的,要给她送粥,让她尝尝娘娘们规格,她才下了帖子邀了大半个京圈的贵女来家里做客……
那种耻辱感又浮上了心头,怎么也压不下去,她颤抖着双肩,捂着脸,终于在一片嗤笑声中哭着跑了出去。
就算日后大选的时候,她当上了皇后,也永远抹不掉今日的耻辱!
她的脸面,算是全没了,往后再也没法做人了!
徐晚并不知道这一十八品的宫廷御菜是什么意思,反而吃的很是开心,尤其是那几道砂锅煨鹿筋、鸡丝银耳桂花鱼条、八宝兔丁玉笋蕨菜很是和她的胃口,吃的盘子都见底了。
吃的太撑了,去外面走了几圈才回去睡了个香喷喷的觉,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麟游已经回来了,正在药房里翻看着丞相的食谱,自觉没什么大问题了,丞相连着吃了一个月的药,如今身子已经大好了,他也没什么理由再呆在丞相府了。
正打算收拾东西归家呢,却忽然瞧见关十三娘站在院子里发呆。
知道她其实是个姑娘家之后,麟游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与她相处了,但是念着她一人孤苦伶仃,还是走上前去和她辞行,免不了问她今后的打算。
她打算等到麟游走后就对丞相下手,所以便含含糊糊的说自己还没有打算,麟游便如唐僧附身一般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徐晚一面听着,一面走着神,想着自己该怎么留在丞相府才是最主要的。
下午的时候麟游便辞别了丞相和林氏,回柳儿胡同去了,太医院那里他可以等到这个年过完了再去任职。皇帝放心不下,又遣了御医来给丞相把了脉,说他的病完全好了,徐晚这才觉得很放心,就算丞相再突然暴毙,也不会扯到麟游的身上去。
徐晚直接去找了林氏,说无依无靠想留在丞相府里当差,又说自己身无长物,唯独厨艺上颇有几分建树,方有点用处。
昨晚徐晚让自己的女儿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人,恨不得乱棍把她打死,但是她是皇帝看上了的人……打狗尚要看主人,林氏只得咬碎了银牙往肚子里吞。他们东陵国有个不成文的旧俗,若是皇帝看上哪家的女儿,想留待明年选入宫中为妃,便会赐下宫中御菜,因为最后一道告别香茗是珠兰大方,所以这赐菜便简称为珠兰大方。
被赐珠兰大方的那个人,通常是皇帝的心之所向,心尖尖上的人,她如何敢欺压?
若是关十三娘在她丞相府的后宅出了点问题,那该如何是好?不就是和皇帝对着干吗?林氏自问没那个胆子,还严令冯绾绾不得对关十三娘不利,起码,要让她完完整整的从相府出去。
因为这,冯绾绾都气晕了好几场了。
林氏这么爽快的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徐晚还是有点诧异的。
傻乎乎的走出了林氏的闺房,她便往厨房走去,其实那个地方她早都摸熟了,她打算借用麟游的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丞相,虽然见效慢,但是她可以等。
中了毒可以解,那解了毒之后呢?
是不是可以再次中毒?
一个人的饮食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就算这个计谋不成,徐晚还可以再想别的。
可是没想到,徐晚还没有行动呢,丞相就再次病倒了,喉咙喘不过气来,然后又急急忙忙的让人去找麟游,徐晚有些狐疑,明明丞相吃的好,睡得好,怎么就又病倒了呢?
还吵着闹着要找麟游……该不会!
徐晚当下就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上次丞相借机把筠娘撸来也是这个由头,她皱着眉毛思考了片刻,便把手上的活计放下,朝着林氏的屋子里跑去。
她跑的飞快,周围的丫鬟树木浮光掠影的从身后飞过。
林氏在丞相的床前抹眼睛,屏风后站着三个姑娘,都哭哭啼啼的。
徐晚一时间倒不好进去。
沉默了片刻,还是让门口的丫鬟通报了一声。
林氏虽然不耐烦徐晚,但是她是皇帝瞧上的人啊,日后是要做妃嫔的人,又是从丞相府出去的,日后总不能被别人抢先笼络了去,还是见了她。
徐晚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在冯氏三姐妹的能戳死人的目光中,说道:“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想开染坊是吧?林氏没好气的道:“有什么话是在这儿说不得的?”
语气很不善,可以说是训斥了。
徐晚波澜不惊的说道:“事关丞相病体,若是夫人不愿听,那也无妨。”
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