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寒天,冬雪无常。祁连山山脉大雪山,早已大雪封山,白雪覆盖山涧。琴潭岭祁连派,众多门派弟子在清扫庭院积雪。后院西侧一处厢房,屋内炉火正旺,与屋外俨然是两重天。随着一声婴儿的哭啼声,瞬间打破了寂静的天空。
厢房内,一个身穿浅紫色衣衫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面带微笑,喜上心头。床上躺着一个虚弱的女子,脸色煞白,满头大汗,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湿透,她的眼中带着泪水,那是喜悦的泪水。
浅紫色衣衫的女子正是钟离飞雪,她俯身抱着婴儿走到床边,告诉床上的女子:“凤阳妹妹,恭喜你,是个男婴。”
秦凤阳脸上露出一丝笑脸,微弱地笑道:“飞雪姐姐,让我抱一抱他。”
钟离飞雪将包裹着的婴儿放到秦凤阳怀中,秦凤阳仔细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儿,突然胸中闷热,一股血从胸中冲上来,接着她就昏迷过去。钟离飞雪脸色大惊,呼喊了一声‘凤阳’。钟离飞雪忙让稳婆上前查看,那稳婆吓得脸色大变,急忙上前。钟离飞雪将婴儿抱在怀中,让一名丫鬟火速去旁边的厢房请来本派的薛大夫。
那稳婆手上接生的孩子少说也有二十来个,从来都是母子平安。今日若是出了大差错,恐怕她怎么也担不起这个责。稳婆知道秦凤阳本来身子虚弱,加上婴儿刚生出来的时候,她身子失血过多,虽然已作处理。就算这孩子早产了两个月,按常理来说,也不应该对凤阳姑娘有所不利才对。但稳婆此时却慌了神,眼见秦凤阳脸色越来越白,呼吸微弱。稳婆脸上的汗珠都冒出来,若是这秦姑娘一直昏迷,醒不过来的话,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那名丫鬟慌张着走进内房中,说是薛大夫在外屋等候。钟离飞雪忙让薛大夫进来,诊治秦凤阳的病情。薛大夫不敢怠慢,把了把秦凤阳的脉象,那脉象虚弱的似乎快要停止。薛大夫眉头紧皱,束手无策,知道秦姑娘已然挺不过来。
钟离飞雪突然想起来,乌山师伯曾给她留下一颗雪山回魂丹,说是在紧要关头,可以为人续命。原来乌山师伯知道凤阳会出现病变,早已做了准备。钟离飞雪让身旁的丫鬟抱着那名婴儿,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丹药。她让另一个丫鬟端来一碗温水,她将秦凤阳掺扶起来,为其服下那颗回魂丹,这才让其躺下。
没过多时,秦凤阳睁开了眼睛苏醒过来。钟离飞雪大喜,俯身上前,急忙询问她是否感觉好点?秦凤阳似乎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但她没有后悔生下孩子,那是她生命的延续。她心中唯一遗憾的是,没能来得及见龙剑山最后一面。
秦凤阳张口想要说话,嘴角竟然流出血来。钟离飞雪担心不已,握紧她的手,让她不要多说话,好好养伤,一定会好起来的。秦凤阳有气无力地握住她的手,还是想要对她说最后几句话,否则就再也没有机会。
这时,那丫鬟怀中的婴儿开始哭啼起来,似乎与自己的娘亲心有灵犀,哭叫不停。钟离飞雪让丫鬟将婴儿抱过来,放在秦凤阳身旁。秦风阳再次看着自己的孩儿,心中无比悲痛,泪留满面。钟离飞雪在不知不觉间,泪滴被褥。
秦凤阳微弱地声音,开口道:“飞雪姐姐,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就是可怜这孩儿,刚出生就要失去娘亲。如果飞雪姐姐不嫌弃的话,我就将孩儿托付给姐姐,希望飞雪姐姐能够将其抚养成人。”
钟离飞雪拭去眼中的泪水,握紧她的手,道:“凤阳,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儿,将其抚养成人,让他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秦凤阳再次嘴中流血,还是张口道:“凤阳姐姐,对不起·······只是我在临死之前,没能再见剑山哥最后一面·······感到遗憾·······我死后请将我火葬之,将我的骨灰撒在我出生的地方,我想和我的父母·······一起埋葬在秦岭深山·······”
钟离飞雪哭着道:“凤阳,我一定会让你回归故土。你放心,孩子,我一定会将其养大·······凤阳,凤阳·······”
秦凤阳的手渐渐松开,已经没了气息,眼睛却没有合上,一直在安详地看着自己刚出生的孩子。那孩子似乎哭啼的更加厉害,却始终没有泪水流在脸上·······
秦凤阳死后,钟离飞雪一度伤心难过,最后还是将其遗体火葬,骨灰封在瓷坛中。钟离飞雪为那孩子取名秦良正,希望他长大后做一个心怀侠义的正人君子。
钟离飞雪坐在厢房中,桌上茶杯中的茶水早已凉了。床上的小正儿早已熟睡,只有浅浅呼吸声。她沉思在自己的思绪中。龙剑山和武不成二人离开祁连派去往天山,已过四月有余,却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不知此去,是吉是凶?
甘肃镇总兵府。后院一处精致的别院,雪色落满院落,西风呼啸不断。一间厢房内,炉火温暖如春。一个身穿白色衣衫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孩子,此女子正是完颜丹素,怀中的小男婴名叫朱厚霖,是朱佑辰为其取的名字。旁边一个身穿浅黄色衣衫的男子,正是朱佑辰,他面带微笑正在伸手探头逗着那孩子。
朱佑辰笑道:“师妹,明日就是小霖儿的百日宴,总兵府的岳大人早已安排妥当。你瞧他此时多乖巧喜人。”
完颜丹素抬头看着他,还是道:“师兄,你对我和孩子这般疼爱呵护,可是师妹总觉得心里对不住师兄。”
朱佑辰伸手搂着她的肩头,安慰道:“师妹,你不用多说。既然现在你是我的女人,那我就是这孩子的父亲,我照顾你们理所当然。再说我已书信一封,让总兵府的岳大人派人送往洛阳城,相信我爹看到信后定会喜上眉梢。等天转暖,我们就离开这里,去往中原洛阳城,到时候我一定在洛阳城为你举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婚宴,把你迎娶到王府。”
完颜丹素自从生下孩子后,相比以前性情沉稳下来。这段时间所受到的种种挫折,让她心里明白许多,龙剑山的薄情彻底让她死心,但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她要将孩子抚养成人。现在唯一诚心实意待她好的人,就是自己的师兄朱佑辰。
朱佑辰看她皱着眉,便问道:“师妹,难道你觉得还有什么不妥吗?”
完颜丹素摇头,道:“没有不妥。只是现在我在担心我爹他们,自从与我们分别去往西域天山,也有四个多月的时间,却没有一点他们的消息传来。这段时间,我心里总有一种不祥之感。”
朱佑辰耐心安抚,道:“师妹,你放心。师父和天山派的南荣掌门,他们武功高深莫测,再说他们是去往西域天山派他们自己的地盘,定然不会出什么变故的。前段时间,我本已让总兵大人安排一些人手,想要出关去往西域打探消息,但通往西域的河西走廊早已被大雪封路,加上西域沙海正是沙尘暴和暴雪频发的时候,根本无从通过沙海达到天山脚下。就算师父他老人家想要送出消息给我们,恐怕也是难上加难。”
完颜丹素认为师兄所言不无道理,也就不再过多担心。不知为何,她竟然莫名其妙地回想起那日在祁连派琴潭湖,众多江湖武林人士在那里决斗不休的情景。当她飞身而起将剑刺出,眼前的龙剑山竟然没有一丝闪躲,剑尖刺进他身上的那一刻,龙剑山竟然面露微笑,仿佛那是一种将要解脱的微笑。他真的愿意死在她的剑下,毫无怨言。或许是她于心不忍,所以并未继续向前刺剑,否则那日她就真的将曾经心爱之人刺死在自己的剑下。但现在她心里对龙剑山却是充满复杂的恨意,如果让她再做一次决定的话,她可能真的会一剑将他刺死。江湖儿女,面对爱恨情仇,总是难以剪断。
青海湖百灵岛。寒风凌冽,湖面冰霜,除了冷冻寂静的冬湖,还有远处连绵的雪山。
青海派的海无涯自从双目失明之后,一直在闭关潜心修炼。他将门派事务尽数交给海蓝青和高凌风二人来全权处理。虽然海无涯知道海蓝青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她也是海震远同母异父的姐姐。海无涯本来有意要将掌门之位传给海蓝青,但海蓝青极力推脱,心中并无此意。最后,海无涯将掌门之位正式传给高凌风,也算是他对三师弟高征心存愧疚;当年之事,不堪回首,让海无涯心生悔恨。
百灵岛后山西侧崖边一处独院,几间房屋临崖而建;中间的屋内传出阵阵婴儿的哭啼声,一个翠绿衣衫女子正抱着孩子在屋内哄着。女子正是海蓝青,怀中的孩子刚过满月,是个秀气可爱的小女婴,海蓝青为她取名海飞鱼,希望她能够快快乐乐的长大成人,像湖中的鱼儿一样自由自在地活着。海蓝青从不后悔自己当时的决定,虽然她心中依旧对龙剑山念念不忘,但他早已和祁连派的钟离飞雪成亲。海蓝青对门派事务不予理会,她只想看着自己的女儿无忧无虑地长大成人。
一阵敲门声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原来是高凌风前来看望她,担心她在后山这座独院住的不习惯,还让两个丫鬟带来许多日常更换之物。高凌风让两个丫鬟退下在侧房等候,每次来此,他都要单独和师妹说说门派中近来所发生的事务。
海蓝青直言道:“掌门师兄,其实你不必每次来此都要向我汇报门派中的事务,既然我爹已将掌门之位传给你,你就是一门之主,相信掌门师兄有这个能力。还有师妹拜托掌门师兄照顾我弟弟远儿之事,师妹确实心中过意不去,希望掌门师兄能够体谅。现在,师妹一心只想将怀中的孩子养大成人,并无他求。”
高凌风脸上勉强笑道:“师妹,师兄能够体会你的心情。不过,师妹放心,师兄一定竭尽全力照顾好远儿,教他读书识字,习武强身,将他培养成才。毕竟远儿是师父的儿子,我定然不会辜负师父和师妹的。师妹,其实我心里·······”
海蓝青打断他的话,瞪眼看着他,道:“师兄,你不必多说。我知道你心中对我有意,但我已是不洁之身,又有了孩子。所以,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次重复发生在本派,所以掌门师兄,为了本派的声誉,从今以后,师兄再也不要提及此事。师妹希望掌门师兄,从此能以发扬光大青海派在江湖武林中的地位为己任。”
高凌风心中顿时泄气,竟然拱手道:“师妹所言极是,师兄定然以此为己任。希望师妹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如有它需,定要知会师兄。”
高凌风告别海蓝青离开独院,本来今日来此,他心里还对他的蓝青师妹抱有一丝希望,既然师妹心意已决,那他心里从此也就不再存有那丝念想。
海蓝青给怀中的孩子喂奶之后,又哼了几句儿曲,孩子渐渐闭眼睡着。她将鱼儿放在床上,为其盖上被褥。她这才坐下倒上茶水,想着许多事情。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自私,她不想让鱼儿走自己的路,为了本派的声誉也好,为了鱼儿也罢,她觉得这都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