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派的众位门派弟子在海震远的带领下,沿着河西走廊一路向西来到肃州,安顿在城内的同门客栈。
江湖传闻之风,早已传到这里。无论客栈酒馆茶楼,各类江湖中人之间,关于东厂锦衣卫一举攻破三派之事,开始到处流传开来。而这江湖传闻,比真实情况更加来的丰富多彩,传闻中的各种添油加醋,把东厂锦衣卫说的厉害到极点,而把三个门派说的弱到不堪一击。江湖武林陷入一片阴影之下,仿佛到了谈到东厂就随之色变的状态!
海震远心中对此感到极其愤怒,他真的想站起来教训一下这些吃饱撑的没事干,而在酒馆里喝酒说大话的闲散江湖中人,来为三个门派打抱不平!但海震远还是忍了下来,如今他已是青海派掌门人,重任在身,他怎能因小事而误大事!
青海派的弟子围坐在客栈大堂内两张桌前,心中极是不满,眼神之间似乎在传递着愤怒,似乎想要拔剑而出。
邻桌的那些江湖中人吃醉酒之后,依然在大言不惭地说着大话。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人站起来,嚷嚷着让店小二上坛酒来,却不小心将桌下的酒坛踢翻,酒坛碎掉,里面剩余的酒水直接洒到两名青海派弟子的裤脚上。青海派的弟子起身让那人道歉,那人嚣张跋扈,嚷嚷着不道歉,反而挑衅起来。
顿时,大堂内的所有在吃酒的江湖中人都拔出刀剑站起来。两桌青海派的弟子也不甘示弱,起身拔出长剑来,海震远起身站出来,拱手说着客套的江湖话。但那些江湖中人似乎并不领情,嚷嚷着想要动手。一时之间,双方陷入剑拔弩张的阵势!
正在这时,忽然一阵悠长低沉的箫声传入众人耳中,除了青海派的弟子,大堂内其余江湖中人对这箫声感到极其熟悉,开始左右相互看着,寻找着。突然,一个头戴斗笠,留着白胡须的老者,飞身来到客栈大堂内,站立在中间一张桌角之上。那些江湖中人抬头看着那位老者,有人在小声说着是河西箫客!那位老者一跃而落,众人开始退后着,陆续离开客栈而去。
客栈顿时恢复平静,店家掌柜的和几名店小二躲在柜台处,刚才的阵势,让他们吓得冷汗直冒。若双方真的打斗起来,岂不将客栈拆掉!
海震远看着那位老者,上前拱手道:“多谢前辈出手!在下感激不尽!”
那位老者盯着海震远手中的赤纹剑,说道:“举手之劳,何须言谢!想必阁下应该就是青海派的海震远!”
海震远惊愕,拱手道:“在下正是青海派的海震远。不知前辈如何得知?”
那位老者说道:“青海派的赤纹剑,正是最好的说明!”
海震远拱手道:“前辈果然好眼力!在下心中甚是好奇,为何那些江湖中人见到前辈,都自行而退?前辈又为何被称为河西箫客?”
那位老者爽朗地笑道:“呵呵!那些闲散的江湖中人不足言论,河西箫客的称号更不足言论!老夫心中到是想询问清楚一事,不知贵派青海派掌门人高凌风,身在何处?”
海震远眼神低沉,继而拱手说道:“此事,一言难尽!若前辈不嫌弃的话,海某愿邀请前辈上楼小酌几杯!”
于是,海震远和那位老者来到二楼一处雅间,吩咐店小二准备一桌酒菜。雅间内,二人相对而坐。海震远举杯先干为敬。那老者举杯一饮而尽。
那位老者道出身份来,他就是齐旋。海震远眼中放光,没想到竟然在肃州遇到祁连派的齐前辈。海震远将在离开青海派之前的事情,尽数陈述出来。齐旋听闻,心里已明确许多事情,看来东厂确实正在密谋搅动江湖武林。
海震远拱手说道:“海某能够在此地遇到祁连派的齐前辈,真是三生有幸!此次,海某带领门派弟子一路向西而来,正是要前往贵派面见马掌门,共商大事!”
齐旋冷笑道:“呵呵!海掌门,老夫早已不是什么祁连派弟子,如今老夫,只不过是一个游离于河西走廊一带的闲散之人罢了!”
海震远惊讶着,询问道:“齐前辈,不知此话怎讲?”
齐旋一饮而尽,握紧酒杯,继而说道:“此中缘由,说来话长!不过,海掌门身负重任,向西去往大雪山的路较为不易,老夫到是可以派些人手随行引路,这样也好让海掌门更快的带领门下弟子到达琴潭岭!”
海震远举杯说道:“那海某在此多些齐前辈!虽然海某不知齐前辈为何离开祁连派,但海某心中对齐前辈却甚是敬仰,可以说是一见如故!”
齐旋举杯笑道:“呵呵!老夫也甚是觉得与海掌门,那是相见恨晚!”
海震远眼中炯炯有神,说道:“齐前辈,如今东厂阉贼祸乱朝纲,残害武林,江湖同道中人,无不义愤填膺!海某虽武功平平,但心中绝不胆怯;纵然某日与东厂锦衣卫正面交锋,海某就算战死,也决不会向东厂阉贼投降!”
齐旋举杯说道:“海掌门,老夫敬重你是条汉子!来!我们连干三杯!”
齐旋之所以选择下山离开门派,这还要从师娘和师姐葬身火海一事说起。正是那件事,让齐旋彻底看清掌门师兄那副丑陋的嘴脸,他心里的痛楚让他整日借酒浇愁,却无法自拔,整个人如同废人一般。掌门师兄马如飞时常去假惺惺的看望他,让他醒悟过来,不要再这样颓废下去。齐旋却悲痛着对马如飞说道:掌门师兄,是你残忍地害死了师娘,是你残忍地害死了师姐!你告诉师弟,你为什么非要害死她们?马如飞心里恼怒,对齐旋却无话可说!但马如飞却不想除掉这个同他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弟,那是从小一直对他崇拜不已,信任有加的师弟,他们师兄弟之间的那种情感,让他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去狠心害了齐旋!终于有一日,齐旋留下一封书信,暗中离开门派,独自下山而去!
一个人游离在河西走廊一带,身着破旧的衣衫,头戴斗笠,身上藏着一支青竹箫;从此,吹箫,饮酒,在河西走廊一带打抱不平,成了能证明齐旋这些年来还活着的真实写照!
本来,河西走廊一带那些闲散的江湖中人,总是喜欢挑事好斗,常常欺压弱者,后来在吃过齐旋的苦头之后,对齐旋那是毕恭毕敬;久而久之,那些江湖中人可以说是闻箫丧胆,却又极为尊敬,齐旋就被那些江湖中人尊称为河西箫客!
海震远与齐旋一直饮酒到夜深,这才作罢!虽然齐旋不想与青海派的人同上大雪山琴潭岭,因为他心里始终不愿再见到那个掌门师兄马如飞的无耻嘴脸;但他知道此次东厂阉贼是冲着整个江湖武林而来,他虽已不是祁连派的弟子,但他仍然是个一身正气的江湖中人,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暗中协助江湖武林同道中人,一起来抵抗东厂阉贼的魔爪!
次日天明,海震远带领门派弟子准备再次启程。齐旋唤来四名江湖散人同去,这四人正是昨日在同门客栈饮酒之人,但凡是河西箫客的吩咐,他们怎敢不从!
海震远拱手:齐前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齐旋拱手:海掌门,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大雪山琴潭岭祁连派。马如飞坐在书房内,放下手中的密信,心思沉重。肃州的眼线传来可靠消息:青海派的弟子在海震远的带领之下离开肃州,他们正赶往大雪山方向。
马如飞心想:看来那些江湖传闻十有八九是真的,东厂阉贼真是狼子野心。万万没想到,贺兰派的李掌门,崆峒派的沈掌门,青海派的高掌门,竟然接连被东厂的人逐一攻破擒拿。如今的东厂,可以说是如日中天,想要依靠一个门派与之抗衡,那简直是以卵击石!
这些年来,虽然马如飞的内功剑法大有精进,但贺兰派的李掌门竟然被东厂抓捕,这让马如飞不得不忧虑起来,难道东厂真的有所谓的武功高手出现?
马如飞不愧是老谋深算,他觉得有必须将此事尽快告知远在天山派的章招义,也好让天山派的龙剑山作出反应!一方面,马如飞派人前往中原一带,知会少林武当两大门派,组织号召更多江湖武林同道中人;另一方面,马如飞开始紧锣密鼓的暗中派人去组织拉拢河西走廊一带的江湖中小门派,想要组成一个临时的江湖联盟来,只要声势逐渐浩大起来,慢慢地就会拉拢过来更多的江湖武林同道中人的加入,这样一来,就有了与东厂相互抗衡的阵势和底气!
江湖武林与东厂之间结下的仇恨,素来已久!马如飞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东厂千户周升嫉恨如仇,他身后的厂都阉贼刘瑾更是心狠手辣,在朝廷祸乱朝纲,如今东厂势力强大,想要趁机将江湖武林搅动的天翻地覆,这种狼子野心的阴谋,江湖武林同道中人怎能坐以待毙?
关中长安。东厂厂公刘瑾带领锦衣卫浩浩荡荡来到长安府署,随同而来的竟然还有千阳公主。知府大人极其热情招待厂都大人刘瑾和千阳公主,着实不敢有一丝怠慢!
千阳公主见到鬼影,眼中那是一个愤怒,但心里却甚是欣喜;鬼影见到千阳公主,犹如老鼠见到狸猫,总想离得远远地。知府大人为千阳公主准备了府中最好的兰亭苑入住,却并未让千阳公主满意。这一路上,可以说是历经千幸万苦,千阳公主生平从未离京这么远,这倒让她心里感到不少新奇。四名丫鬟在一处房间内的屏风一侧,将热水小心盛满木浴桶,放入草药花瓣,待温度适宜,便为千阳公主服侍沐浴。
承英堂,刘瑾坐在正堂之位,看着跪拜在地的鬼影。刘瑾让他起来说话,又挥手让屋内的其他人等退下。鬼影这才站起来,随即拱手向刘公公禀告这半年来的所有重要事情。刘瑾眼睛深陷,眉毛白挺,盯着鬼影,让鬼影不敢直视。刘瑾对鬼影这段时间的表现,甚是满意,正如他心中所期望的那样,鬼影成了他手中铿锵有力的一枚棋子!
鬼影拱手说道:“刘公公,只是千户周大人身中鹰爪断指功而一直昏迷不醒,属下虽竭尽全力但依然无法········”
刘瑾打断鬼影的话,冷眼相对,说道:“那就不要管了!既然周升重伤一直昏迷不醒,就算他醒过来,也对本都督毫无用处,何必浪费精力在一个废人身上!”
鬼影内心惊愕着,着实没想到刘公公竟然会这样做。难道就让周大人这样干耗着等死了?
当刘瑾在路上接到鬼影传来的密信时,就知道周升已成了半死不活之人,那鹰爪断指功甚是厉害,况且高凌风是将自己的手指直接断在周升体内,早已无法挽回周升的性命。
刘瑾继而说道:“鬼影,既然周升已不能为本都督所用,那这千户的位置就由你来胜任,你可别让本都督失望啊!”
鬼影拱手说道:“多谢刘公公!属下定然不负所望!”
刘瑾阴阳怪气地笑道:“呵呵!鬼影,本都督一向待你不薄,将你细心栽培成一个武功高手,你应该感到荣幸至极;否则当年,你早已惨死在那阴暗的监牢之中!”
鬼影拱手说道:“鬼影誓死效忠刘公公,刀山火海,再所不辞!”
刘瑾再次笑道:“呵呵!很好!本都督果然没有看错人!”
鬼影拱手说道:“多谢刘公公器重!”
刘瑾看着鬼影,说道:“鬼影,你回去换身衣服,然后去往兰亭苑拜见千阳公主!”
鬼影心头一惊,继而拱手说道:“刘公公,那属下先行告退!”
天色暗沉下来,满天星斗闪耀。鬼影走在路上,心里甚是不解,为何刘公公会让千阳公主一同前来长安?这让鬼影着实所料未及,他还是决定先回到房间,换身干净的衣衫,然后再去见千阳公主。
当鬼影来到房间外,却看到两名丫鬟在此等候着,说是公主殿下送来的衣衫,让大人尽快换上前往兰亭苑。鬼影直接接过来,让她们先行回去,而后就来。鬼影进屋看着那间白色的衣衫,这倒是千阳公主的一贯作风。鬼影本不喜欢白色,但千阳公主却甚是觉得鬼影穿上白色衣衫更为适合。
鬼影身着白色衣衫,脸面清净,风度翩翩。当他来到兰亭苑时,早已有两名丫鬟在此等候多时,手提灯笼引路在前,院中的护卫官兵站立在两侧守护着。鬼影远远看到湖岸亭台处,亮着灯火,几名丫鬟立在两侧,一个身着华丽锦衣的女子面向湖水站在那里,似乎在发呆神思。鬼影跟随两名丫鬟顺着蜿蜒曲折的长廊,来到那处亭台。
一名丫鬟躬身道:“公主殿下,鬼影大人到!”
千阳公主立即转身来,看着眼前一身白衣的鬼影,但心里依然来气!
鬼影拱手说道:“小人鬼影,参见公主殿下!”
千阳公主挥手之后,所用丫鬟随即躬身退下。鬼影依然拱手在那里,公主殿下没发话,他不敢动弹。
千阳公主噘嘴说道:“鬼影,你可知罪?”
鬼影拱手说道:“公主殿下,小人知罪。请公主殿下责罚!”
千阳公主说道:“你倒是认罪挺快的!那本公主来问你,你究竟所犯何罪?”
鬼影拱手说道:“公主说小人有罪,小人就是有罪!”
千阳公主厉声道:“那依你的意思,本公主是故意想要治你的罪了?”
鬼影拱手说道:“小人并无此意。只是,小人并未料到公主殿下会随同刘公公来到关中长安,若是小人不小心怠慢了公主殿下,还请公主殿下谅解!”
千阳公主瞪眼说道:“本公主就是心中来气。既然你承认有罪,那你就跳进湖里去!”
鬼影拱手说道:“多谢公主殿下!小人这就照办!”
鬼影跨步上前,一只脚站立在廊台上,正准备跳下去。
千阳公主上前伸手拉住他,恼怒道:“本公主说的只是气话,你就真的去跳湖啊!”
鬼影这才下来,拱手说道:“若是能让公主殿下消气,小人就算跳进湖里,那也无妨!”
千阳公主噘嘴说道:“阿影,本公主就惩罚你陪本公主在此饮酒!”
鬼影拱手说道:“公主殿下乃是金枝玉叶,小人身份低微,还请公主殿下收回成命!”
千阳公主上前来,站在鬼影身前,说道:“阿影,你是诚心要跟本公主过意不去了!本公主再问你一次,这酒你到底是喝还是不喝?”
鬼影后退一步,拱手说道:“是!小人谨遵公主之命!但小人公务在身,不敢多饮,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千阳公主坐在那里,桌上的酒菜甚是精致。鬼影坐在对面,伸手端起白瓷长颈酒壶满上两杯酒。
鬼影举杯说道:“小人敬公主一杯!公主,请!”
千阳公主拂袖饮下杯中酒,看着鬼影说道:“阿影,本公主不远万里从京城来到长安,本来有一百种要惩罚你的方法,但本公主见到你之后,却全都想不起来了!你说这次,本公主是不是又便宜你了?”
鬼影拱手说道:“公主一直对小人照顾有加,小人感激不尽。若公主殿下有需之,小人定当不辱使命!”
千阳公主看着鬼影,说道:“阿影,这些话你都对本公主说过不下一百遍!本公主都听得耳朵生茧了!若你真的想向本公主表忠心的话,那从此你就只听从本公主一人号令!”
鬼影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答,更不知公主为何会突然道出这样的话来?
千阳公主突然笑起来,说道:“呵呵!阿影,本公主是逗你玩儿呢!谁人不知,你鬼影誓死效忠于东厂刘公公!”
鬼影看着千阳公主深邃的眼眸,举杯说道:“那,小人再敬公主一杯!”
千阳公主放下酒杯,而后问道:“阿影,在京城时,本公主所赠你的香囊在何处?”
鬼影从身上取出来,说道:“公主所赠香囊,小人一直随身佩戴!”
千阳公主眼中笑着,拿在手里看着那黑色香囊上面的枫叶图案,还有她亲手绣上去的‘千阳’二字,心里甚是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