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下手不再像才开始那样重了,想必也是看到了凤白炽所持的剑并不是什么宝剑,甚至连普通士兵用来护卫的剑也比不上。
这把剑真真是专门用来装配衣衫的饰品剑,除了剑身色配单调加上复杂的花纹外,也没有多余的宝石做点缀,里面的剑刃就更不用说了,用的不知道哪里的残铁剩料,剑身上还能明显看出颜色不同的两处来。
凤白炽也是打的起了兴致,打斗一事平时她是从不参与的,刀剑无眼她并不喜欢白白为此受点痛,挨点刀。
偏偏这顾安身手极好,每每劈来的力道一次次的轻,想来对着凤白炽也是掌控的当。
凤白炽这边就差些了,她本来就没摸过几次剑,普通的招式由她挥舞起来也是花枝招展,好在顾安总是让着她,她慢慢的在喂招之间得出一些比对的乐趣来,更加上心的观察顾安的走势,想着也许能找出些破绽来。
顾安端着那把宝剑在日光下泽泽生辉,辉光反衬到那双眼眸深处化作一道白光直直向凤白炽挑去。
凤白炽也持剑下刺,在顾安俯身的一瞬就跳上那人剑尖又跃向半空,于空中将剑舞得虎虎生风直接就要向着顾安低着的头斩去。
这一幕很是惊险,周围人都看得仔细,眼中只见那白袍女子持着一把杂色长剑,刚才还是紊乱不堪的步伐,却突然孤身一掷般就要把绿袍贵女的头颅斩下。
绿袍女子才抬起头,立马将剑上提就着剑的来势向上击去,两剑相击,凤白炽的剑被震的连连颤抖,她担心剑势折断,被顾安劈得转了个方向朝着赵也那方避去。
停在梅树下暂时休息,顾安立在原处朝她挑眉一笑,似是在打趣她刚才微弱的反击。
梅树上纷纷洋洋落下一些花瓣,像似又接着昨夜的缤纷大雪。
在这繁多落下的白花中,两人相视一笑,胜负就要分出。
顾安又是一跃,凤白炽被这花雨遮挡了视线,于是也连忙就着梅树枝干跃上空中,她此番跃的极高,可以看见在花雨中向上攀升的顾安,等到顾安跃上来,就着漂洋的花叶如履平地般向梅树这处的凤白炽行来,剑尖朝下,一股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
凤白炽见顾安没说话,心下有点慌,不知顾安是不是要继续打下去,连忙对着她道:“等会我装作被你打败,你直接划我一剑,”犹豫了下她又接着说,“不要划太深,见血就好。”
顾安笑道:“哪能让王女受伤呢?”
凤白炽又道:“无碍,小伤小痛我还是受的起的,再说比试间若是两个人都毫发无伤,那就真的说不过去。”
顾安沉默一瞬,道:“好,你要小心了。”
顾安一道剑气直削向凤白炽那处,凤白炽急急避了壁,并不是她突然改变主意,只是顾安刚才剑气极盛,直直把她那处梅树干都削了去,怕是失手了。一次失手就让凤白炽直面这凌厉剑气冷汗淋淋。
凤白炽不敢大意,顾安再次朝她手砍下来的时候,她又犹豫了,她突然脑中闪过自己右臂鲜血直流的场景来,右手的剑反射般就迎上那把绿鞘宝剑。
可是不巧的是自己手上这把苟延馋喘的破剑,居然在这次明显小了许多威力的剑中折断了。
那绿鞘宝剑闪着寒锋就要挨上凤白炽徒然颤抖的右臂,右臂上还拿着折断一半的破剑,另一半的剑身估计在刚才的打斗中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凤白炽将眼一闭,准备咬下牙把这刀挨了。
可是突然脚下的花枝像是承受不了二人的重量,耳边不断传来卡兹卡兹的断枝声,之后身体便突然下降。
她睁开眼,顾安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嘴巴还大大的开合了几次,想必是自己从树上掉下,使得面前人突然惊住了。
凤白炽本来就没准备,这方掉下去,她心里还想幸亏没让顾安砍到,就这样摔下去,装昏,想必凤尘也说不上什么。
她闭着眼睛正准备硬生生的承受一下从高处坠落的疼痛,不料疼痛没等来,却被一双柔软的手臂接住了。
她睁眼一看,一张稍显冷硬的脸入了她的视线。
是赵南枝接住了她,赵南枝并没有马上把她放下,而是双手抱着她等了很久。
他脸上明明是邪眉凤目一派稍显冷漠的长相,可是此时那眉目中却轻皱着眉,眼中含着担忧,问道:“王女,大伤未愈,你这……可要保重身体啊。”
凤白炽还在思索是什么大伤,突然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被刺后可是昏迷了好一些日子。而面前的赵公子好像也来看过自己几回。
想到这她突然对着赵南枝道:“赵公子翠玉都告诉我了,多谢你来看我。”
赵南枝动了动嘴唇想是要说什么,可是还是没说出口。
这般踌躇纠结的样子倒让凤白炽了然,她想赵南枝肯定是觉得受了自己的恩心内生愧。便温和道:“赵公子不必在意,这件事本来就不应该扯到明面上来,是我们不对……这,公子先把我放下吧。”
赵南枝才如烙铁烫手般将双手收了回去。顾安也跃了下来,树下四个人站在一处,远处围观的人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知道顾安将王女打了下来后,又跟着下来了。
她手上还持着宝剑,似乎下一瞬就要冲上来。
赵南枝不由自主的上前去挡了挡顾安犀利的目光,凤白炽举着手中断剑看了看,见已然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便将手中剑一甩插入几步远的泥土中。
可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一旁的皇女开口喊停这场不该出现的比试,凤白炽忍不住转头一望,就见一个白衣人急急向自己跑来,头上的白梅甚至掉在了半途中。
凤白炽见是江日雪,看他走近了反倒不跑了,只是低着头,非常缓慢的靠近。
赵南枝也看见了是他,便没在意又去看那边持剑的顾安。
凤白炽朝他喊了几句见他一声不吭,以为他误会顾安和她之间是真打。
正准备开口解释一番,不料江日雪路过赵也身边的时候突然将那片被顾安斩断的折剑拿出来,狠狠的刺入赵也还在怔愣的身体中。
地上的白色梅花渐渐被不断滴着的血染红。
凤白炽如呆滞般不敢置信的望着江日雪,赵也也是忍不住心惊,面前的白袍公子面上还被溅上血迹。
可是一个人的脸怎么会狰狞成这个样子,站在面前的人如从地下爬上来的恶鬼,那双眼直直的看向赵也内心深处,像是在那里面鞭打拷问着赵也。
赵也口中道:“你……”
江日雪又把剑刃往赵也身体里不断深入,凤白炽只听身旁人如疯狂般惨叫一声,下一瞬江日雪就被赵南枝一掌劈开,赵南枝忍不住捂住赵也身上不断流血的伤口,那柄断剑几乎全部没入赵也穿着的黑衣中。
再抬头赵南枝紧咬牙关,双目望着江日雪喷薄无限恨意,他那一掌打的很重,那边的江日雪在赶来的凤白炽扶持下才缓缓坐起。
四周早就大乱,围困在皇女周围的贵女公子们都大声喊的不是杀人了,而是刺客,刺客,有刺客,快来人保护皇女。
凤白炽直到现在也不能相信江日雪突然奋起杀人,她只知道不能让江日雪有事,仔细查看伤势后发现赵南枝一击之间已然下了杀手。
赵南枝抬头看向凤白炽这边,他道:“你杀我长姐,着实可恨!”
凤白炽心不由往下一沉,她忍不住去看怀里
的江日雪,他眉目已经平静,就跟在王府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可是谁能料到这般突然爆发的恨意到底潜伏了多久,也许江日雪从来就没放下心内怨恨一刻。她早就应该想到的。
“可恨?”江日雪回望的目光却含着鄙夷,“杀我全帮二十几人的人,谁有她可恨!我说该杀!”
没想到原来那一晚带头清剿裘火帮的是赵也。
若说江日雪的愤恨算到头来应该是她,是自己这个昏迷不醒的人一手酿就的惨祸。若是自己早一点醒来多好啊,就可以阻止朝廷派来的围剿。
可是哪有那么多的可是,是自己冲昏了头,以为可以用自己的陪伴打消江日雪复仇的念想。灭门之仇哪有那么容易放下,江日雪每日每天的怕都是在烈火中煎熬。
凤白炽忍不住出口骂自己道:“我真傻,我真傻,日雪,我马上带你回家?
”
江日雪看自己伤势危重,正准备嗤笑一下这人的痴傻,可是脸上不断传来一阵温热,那热度在他冰凉的脸上缓慢爬行。
他突然对着面前的女子说不出狠话来,他道:“我……哪还有家啊。”
就突然吐了一大口血水出来,那血色映入凤白炽的眼睛,她直起身子就要把江日雪抱起来。
可是还没等她抱起伤重的江日雪,一群穿着黑衣的侍卫早已把她两围的密不透风。
在侍卫人墙似的背后传来凤尘厉声吩咐,“把这刺客给我抓到牢里去!别让他跑了!”
眼看周围的侍卫就要上前,凤白炽不顾体面,连跪带爬的出了包围圈。
出来在一众公子贵女间四处寻找那个自己最不喜欢的皇女身影,在谢青雪的旁边,她终于看见了凤尘略带嫌弃的眼色,她连忙跪行着就爬到了凤尘面前,一把抓住了面前这人的锦袍上的凤凰尾羽下摆。
她哭的满面泪痕,鼻涕也出来了,双眼睁得大大的恳求凤尘道:“皇姐!日雪不是刺客,刚才,刚才是我误伤赵侍卫的!要抓抓我!”
凤尘欣赏了会面前人的狼狈姿态,却是一手扶在凤白炽肩上嬉笑着道:“王妹,我怎么会抓你呢?再说了刚才视野不清,我都没看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凤白炽死死的低下头,将自己的头颅抵在地面上,再次恳求道:“皇姐,求你,”
她是个王女,平白的在凤都一众公子贵女面前如此痛哭流涕,伏低做小,只是能盼凤尘能看在她的低姿态上能将此事揭过不提。
头上人想是也开了心,终于语气低沉的问道:“你说是你误伤了赵侍卫?”
凤白炽道:“是,”
凤尘道:“这件事不能光凭你一人做证,而且我看赵侍卫流血不止,怕不仅仅的误伤这么简单吧!”
凤白炽再次将头死劲的往地上贴,颤抖着声音说道:“皇女明鉴,赵侍卫确实伤势严重,但是都是我的剑误伤了她,不干别人什么事情!”
凤尘极轻的笑了一声,残忍的对着凤白炽宣告道:“凤白炽我早就说了,这事不是你一个人说了就算数……”
凤尘拔高了声线,朝着那方跪地的赵南枝道:“赵公子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白炽哀求的转过身,又深深的朝着赵南枝缓慢的叩了一个头。
可是赵南枝的声音冰冷无生气,他充满恨意的开口道:“我长姐就是这个白袍公子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