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本就让人无可奈何,就比如苏小七刚才还坚信自己早晚有一天也会成为照神镜强者,拥有不一样的人生,但此刻却不得不回到那个破落的小院。
唯一能让苏小七觉得欣慰的,就是门前那一副对联了。
“年年难过年年过,岁岁平安岁岁安”。多好!
郁闷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回到家,苏小七只觉得浑身疲惫,真想好好睡上一觉,可对面那条大黄狗狂吠不止,使得苏小七只能无奈的走进厨房。
弄好狗食,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过石拱桥,喂饱大黄狗后,又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那栋破落的小院,倒在床上就直接不省人事了。
以凡躯镜的实力挡下了照神镜剑修的一剑,不死已经算是万幸了。
苏小七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光线有些刺眼,不由自主的伸手遮住双眼。
除此之外,他觉得实在饿得难受。
自己这是睡了多久?
苏小七从床上爬起来,喃喃道:“都说春梦好,春眠不觉晓。谁说的来着?”
下一刻,他突然惊呼道:“阿黄?完了完了。”
他一边说一边冲进厨房,捡了两个干硬的馒头,一个丢在嘴里,狼吞虎咽,一个拿在手中,快速奔上那座石拱桥。
还好,阿黄还没饿死,但明显先前没少叫唤,此刻蜷缩在地上,就算听到动静,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苏小七蹲下身子,将馒头递到它的面前,一边道:“实在不好意思啊,我真不是故意让你饿着的,我到现在也没吃呢。”
打定主意不理会苏小七的大黄狗,看到那个干硬的馒头后,发出一声低沉的声音,一口就将整个馒头吞下,然后有些意犹未尽的看着苏小七。
苏小七松开那条束缚大黄狗的铁链,拉着大黄狗走上石拱桥。
一人一狗,蹲在那个破落的小院里,你一个我一个吃着干硬的馒头。
对苏小七来说,馒头虽然干硬,但并非真的难以下咽,以前执行任务,很多时候其实都是空着肚子,吃树叶草根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黄狗吃饱之后,围绕着苏小七不停奔跑,时不时发出叫声,显然是原谅苏小七了。
见此,苏小七也就放心了下来,不然等那小丫头回来,自己还真不知道如何跟她交代。
说起来,那丫头不是说两三天就回来吗?这也差不多了吧。
倒不是他不愿意帮陈青青照顾这条狗,只是吴元已经答应会教他一些符师的手段,修炼本身就是极其耗费光阴的事情,一旦开始,不可避免的,对这条狗会照顾不过来。
所以他得等到陈家爷孙回来之后,才会着手学符。
技多不压身,多学一些东西,自然不是什么坏事。
而且要想将苏如凡带回来,就必须前往昊天宗,就必须面对上千名剑修,若没有一些特别的手段,别说将苏如凡带回来,能不能活着走下昊天宗都是问题。
吴元与昊天宗长老的一战,苏小七全都看在眼里,若是能学会镇剑符,对今后前往昊天宗无疑是一大助力。
实在不行,锁剑符或敕剑符也不失为一种保命手段。
傍晚时分,突然下了一场春雨,缠绵悱恻,让人心情显得有些压抑。
阿黄突然欢快跳跃起来,一个劲摇晃着尾巴。
街道上,棉袄小姑娘快步奔跑而来,满脸笑容。
接着陈家老爷子左手撑着一把油纸伞,右手握着那根烟杆,依然吞云吐雾,在烟雾与细雨中,更显神秘。
小姑娘跑到苏小七跟前,先逗了阿黄一会,才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盒子,递给苏小七,笑着道:“小七哥哥,这是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买的桃酥饼,可好吃了。”
苏小七有些犹豫,看了身后悠哉悠哉的陈老头一眼,小姑娘笑着道:“小七哥哥放心吧,我爷爷不会说什么的。”
苏小七这才笑着接下那精致的盒子。
从小到大,苏小七都有些害怕这位总是佝偻着身子吞云吐雾的老人,以前是莫名其妙的害怕,如今知道老家伙绝非凡人,就更怕。
接过糕点后,苏小七便告诉小姑娘,说自己要去东边一段时间。
小姑娘明显有些不舍,怎么自己才回来,小七哥哥你就要走啊?但她只是笑着道:“那我有时间就去看小七哥哥。”
苏小七点了点头,对着刚好走上来的陈老头抱了抱拳。
老人嗯了一声,之后再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苏小七。
苏小七自然不敢拒绝。
这个老人所给出的,不论是好意还是恶意,这么多年他都只能接下,或许早就成了习惯了。
苏小七就此离去,拿着油纸伞,抱着桃酥饼,在绵绵不绝的春雨中。
小姑娘站在自家门前,看着他的背影,他觉得小七哥哥看起来总是那么孤单。
从小到大都是。
对于自家孙女的举动,陈老头并未说什么,踹了那条黄狗一脚,慢悠悠的走回屋子。
……
……
次日,春雨依旧,冷冻骨。
仙人醉还是没有开张,但佟三娘这位掌柜的却显得很忙碌,吴元这位老伙计倒是悠闲得很,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哼着跟“动听”二字完全不沾边的小曲。
苏小七就站在他面前。
吴元将瓜子放回桌上的盘子中,随口道:“虽说技多不压身,但在修炼这件事上,我是不赞同的,杂而不精不如专研一门。”
苏小七点头道:“我不会放弃练刀,同样也会尽力学好符法,争取不会给你丢脸。”
吴元点了点头,“事先说好,我只是教你一些入门的符法,当然也会告诉你镇剑符等几种符法的关键所在,至于你能达到什么程度,都只能靠你自己。而你我之间,并不存在师徒关系。”
苏小七一愣。
他其实正准备拜师来着。
吴元继续道:“别以为画符就是容易的事情,其中的痛苦可不比你练刀少,你若现在放弃,自是最好,你也轻松我也轻松,若是你继续坚持,到时候要想放弃,可就不可能了。”
苏小七郑重点头,“这世上本就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只要能画出镇剑符,再大的痛苦我都能忍受。”
吴元起身道:“行了,大话还是留着以后说吧。”
说完,他直接伸出手指,凌空而画,这一次并不像上次那样出现任何符箓的纹路,更没有那种惊天动地的气势。
等他停下的时候,只有一点金光停留在两人之间,经久不散。
吴元问道:“看到了什么?”
苏小七如实答道:“光。”
吴元摇了摇头,伸手点了那金光一下,金光并没有消散,而是缓缓上升。
他将双手背在背后,踱步而行,缓缓道:“俗话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人为什么要争这口气?因为人有了气,才能活,佛也是一样的道理,没了香火的佛,就如同一个没有生气的人,甚至连行尸走肉都不如,其实符也是一样的道理。”
苏小七皱眉问道:“符也需要气?”
吴元停下脚步,笑着摇了摇头,“也可以这么说,但符所谓的气,我们称之为‘符胆’,一道符若是没有符胆,就如同一个人没有生气一般,那么不论品秩多高的符,都算不得真正的符,画出这样符的人,也算不上符师。”
说到这里,他看着苏小七,问道:“那些死了人请来的那些道士见过吧?”
苏小七肯定见过,而且不少。
不论谁家死了人,都会请一些道士前来做一场法事,以超度死者亡魂。
这种事情,别说潘阳镇,就是整个荆河十六洲,都极为常见。
不用苏小七回答,吴元便继续道:“那些道士画出来的符,就是没有符胆的符,这种符别说超度,连引路都做不到。”
苏小七突然问道:“人死了,真有所谓的灵魂?”
吴元自然知道苏小七为何会有此一问,直接点头道:“人有三魂七魄,世间自然有所谓的鬼魂,这种东西,我现在没必要多说,等你以后境界高了,自会明白。”
苏小七点了点头,心里多了一丝期盼,也多了一些担忧。
常言道,做人不易,做鬼更难。
苏如凡连做人都那么难的一个人,就算做了鬼,恐怕也只会更难吧?
吴元继续道:“符胆分为四种,第一种为黄胆,也是品秩最低,最为常见的一种。一道符若是具备了这种符胆,便可称得上灵符,招魂引路自不在话下,当然,要想用来战斗,就远远不够。”
苏小七认真聆听,虚心受教,同时也见识了符师的与众不同。
吴元继续讲述所谓符胆,“第二种称为玄胆,具备这种符胆的符箓,自然已经具备了战斗的能力,破阵防御已不在话下。那日我所画的敕剑符,就是因为有了这种符胆,结果如何你也看到了,同境界中,根本无法阻挡剑修的本命飞剑。”
苏小七开口道:“那锁剑符是不是就比敕剑符更高一个品阶?”
吴元点头道:“锁剑符属于第三种符胆的初级符箓,这种符胆称之为地胆,而镇剑符就属于地胆的高级符箓。”
说到这里,他突然叹息一声:“镇剑符是我如今能画出品秩最高的符箓了,至于最后一种的天胆符,我这一生也就只见过一次……”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里有怀恋,有憧憬。
苏小七很吃惊,甚至难以置信。
能让这样一个强者向往的东西,该是何等强大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