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宗山门,山风浮动,气氛显得尤为怪异,那名凭空出现的强者已经离去,但数千名昊天宗弟子依然站在原地,就如同被凝固了一般。
这般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山门之上,传来几声急切的咳嗽声,然后一个白发老者脚步虚浮的走上昊天宗,本来身形魁梧的他,此刻却略显佝偻。
这位昊天宗的老宗主,此刻面色苍白,让人看了,不免生出风烛残年的感触。
昊天宗数千弟子纷纷回神,一声声“宗主”此起彼伏。
老人只是缓步走过洗剑池,不咸不淡的宣布了两条宗门规定。
其一,昊天宗弟子不得再下山,不得再干涉山下任何事情。
其二,昊天宗大小事情全权交由二长老处理。
次日一早,昊天宗封山,宗主闭关。
以此同时,在北边的一座小镇里,一个少年背着长剑,坐在道旁的一个小摊上,吃着一碗云吞。
吃了昊天宗剑修的一记飞剑,使得他如今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一点星火随时都可能熄灭,若不是那神秘男人帮他稳住心神,他恐怕已经撑不到此刻。
加上佟三娘和吴元的死,让他一时无法承受,更是雪上加霜。
此刻的他,别说是元丹镜的强者,就是一个普通的孩童,只要稍微用力,就能将他推倒。
昨晚一战,虽然下场凄惨,但并非没有收获,至少今后面再对照神境强者,也有出刀的勇气,还有就是知道了那把刀的作用。
按照苏小七的猜想,这把刀应该相当于一种媒介,就像是一道符,只要自己将那道门打开,就能将那个神秘的男人召唤出来。
按照那人所言,每次出来可以维持一炷香时间,也就是说,在今后若是遇上危险,便多了一份保命的手段。
当然,能召唤几次,苏小七如今还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种召唤并不是无穷无尽的,因为昨晚召唤一次之后,苏小七发现刻在刀上那个小小的“雲”字,少了顶上的一横。
并非是被某种能力抹除,而像是在刻这个字之初,刻字之人就忘记刻了这一横,但苏小七可以肯定,这一横是确确实实存在过的。
这两年来,他对这把刀的研究,可以说是深入骨髓,其上的每一条纹路,每一个细节,苏小七都铭刻在心。
苏小七猜测,这把刀可以召唤的次数,应该就是这个小字的笔画数量,加上先前那一次,应该可以召唤十二次,也就是说,自己今后若是遇上危险,还有十一次保命的手段。
十一次确实不少,但从修行这条漫长的道路上来看,也真算不得多。
如今不过是一名照神境强者,就让自己使用了一次才能活命,今后免不了还有聚星镜,洞府镜这类更恐怖的强者,若是自己每次遇上比自己强的人都得使用一次,相信很快就能将剩下的十一笔消耗殆尽。
说到底,还是实力太低啊。
就像现在,别说什么照神境,就是突然来个灵体镜要杀自己,自己也只能让刀上的那个字,再少一画了。
想到这里,苏小七只觉得心中苦涩,余下的半碗云吞,是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付了面钱,他便背着那把长剑,继续前往青鸾郡,身影看起来,比昊天宗那位老宗主,还要惨淡几分。
……
……
随着不断往北,视野便越发开阔,人流量也越来越大。
笔直的官道上,拥挤着形形色色的人流,只是天色昏暗,眼看将有一场春雨降临,是以每个人都显得行色匆匆,唯独一个脸色苍白的背剑少年,脚步显得极为缓慢。
也不知是因为常年养成的淡漠性子,还是因为实在走得太累,没了力气。
一辆马车突然疾驰而来,马车上坐着一个清瘦的老人和一个青衣少女,赶车的是一名精壮汉子,脸生横肉,眼若铜铃,自有一种惊人的气魄。
马车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所过之处尘土漫天,加上路上行人又多,一时间鸡飞狗跳,那背剑的少年更是吓得胆战心惊,脚步踉跄的躲到一旁,却依然落了个满身尘土的可怜下场。
只是那辆马车在前行了一段距离之后,突然放慢了速度,最后完全停下,这让那位准备等着马车远去后骂上几句的少年只能作罢,索性直接停下脚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马车上的老人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对着身边的青衣少女说了些什么。
青衣少女皱起眉头,随即转身对着那拍打灰尘的家伙大声喊道:“后面那个家伙,我爷爷让你跟我们一起坐车,赶紧的。”
一听这话,那满脸郁郁的家伙顿时眉开眼笑,一路小跑了上来。
看到这家伙直接跳上马车,青衣少女一脸嫌弃,你这家伙好歹也背着把剑吧,要点脸皮不行?别人叫你,你就来,也真好意思。
老人笑着道:“小孩子不懂事,小哥莫要在意。”
这家伙抱拳笑道:“哪里哪里,客气客气。”
青衣少女撇了撇嘴,忍住一脚将这家伙踢下去的冲动。
赶车的汉子大喝一声,马车开始加速前行,只见这家伙一双手死死的抓住马车边缘,本就苍白的脸庞越发苍白如纸,看得青衣少女忍不住心里腹诽。
随即无奈摇头,也真是可怜那把剑了,遇人不淑啊。
她本就向往那些江湖中人,也就是爷爷不允许,不然她早仗剑天涯,行侠仗义去了。
天际很快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壮汉手中的马鞭挥得更急,青衣少女黛眉微皱,隐隐有些担忧,就连老人也抬头看着天际,眉头紧锁。
雨滴开始落下,越来越大。
青衣少女一下站起来,虽然马车颠簸,她却依然四平八稳的站着,伸出一根葱白的手指,满是欣喜的指着前方道:“爷爷,前面有座小庙。”
老人“嗯”了一声,马车开始朝着小庙的方向奔去,等到了小庙前,所有人便面露苦涩,小庙里已经挤满了人,连个屋檐都没留下。
雨越下越大,青衣少女只觉得心情烦躁,指着那个背剑的家伙,责备道:“都怨你,要不是等你,我们早就到这里了,哪里会被这些人抢了先?”
可那家伙却什么也不说,这就更让她气恼。
老人却开口道:“锦儿,平时怎么教导你的,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
“我……”青衣少女刚要说话,却被老人瞪了一眼,顿时嘟起小嘴,一屁股坐在马车上,任由冰凉的雨滴打在身上。
这时候,一个小男孩跑了上来,将一把油纸伞递给背剑的青衫少年,稚声稚气的道:“有位大哥哥让我给你的。”
苏小七接过雨伞,皱眉顺着小男孩的后方看去,小庙门前的屋檐下,一个背着长剑的玄衫少年正对着他笑,正是上次见了两次的环峰谷少主。
看着苏小起看向自己,他便笑着抱了抱拳。
苏小七并没有拒绝那把雨伞,点头致谢后,将雨伞打开,递给坐在马车上的青衣少女。
青衣少女一愣,苏小七却笑着道:“拿着吧,是我害你们淋了这场雨,算是一点补偿。”
青衣少女冷哼一声,倒也不客气,直接接过雨伞,将那些讨厌的雨滴挡在了外面。
她又看了自家爷爷一眼,老人只是笑着道:“你躲着吧,爷爷没事。”
那赶车的汉子一下跳下马车,很快扛着一块巨大的木板回来,双手撑起,刚好遮住老人的头顶,虽然不能挡住所有的雨水,但聊胜于无。
如此一来,就只有苏小七坐在马车上,淋着这场冰冷的春雨。
雨并不小,很快他就全身湿透,那真叫一个冰冷刺骨,加上如今身体如同风中残烛,更是雪上加霜,苍白的脸色越发苍白,双手自然而然的抱在胸前。
青衣少女犹豫了一下,靠近了苏小七一些,将油纸伞放到他的头顶。
苏小七抬起头,看着她,她正好也看着苏小七。
四目相对,瞬间定格。
青衣少女急忙撇过脸去,冷声道:“我就是怕你死在我家马车上,你别多想。”
苏小七点了点头,低声道:“谢谢!”
青衣少女转过头来,可那家伙却已经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像还有些伤心?
青衣少女实在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就这么一句话,至于?
苏小七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许多年前,也有个人这么给他撑着一把伞,只是现在那个人却死了。
那个人就死在城主府,那个人叫佟三娘。
青衣少女看他越发伤心,几乎都要哭出来了,急忙蹲下身去,慌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苏小七抬起头来,看着她,笑着道:“我知道。”
青衣少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庞,那一双深沉的眸子,就像是看不到低的清泉,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除了苍白如纸,竟是那么干净好看。
她一下转过头去,觉得两颊有些滚烫。
这一幕刚好被转过头的老人看到,微微皱起眉头。
而就在这时,一支箭矢突然破开雨幕,射向青衣少女的眉心。
赶车的汉子双手抡转,手中的木板就像一个盾牌一般,刚好将那支箭矢挡住。
紧接着,又有七八支箭矢破空而至,三支射向那名赶车的汉子,两支射向老人,两支射向青衣少女,一支射向苏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