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式一触即发,阿大仍面无表情的道:“主人殷勤招待,并无刻意怠慢诸位之处,各位客人不告而别,实非作客之道。若对老朽适才表现不满,我这两位兄弟也都还有点绝活,再为客人表演便是了,何必动气呢?”
周颠骂道:“让开,否则周爷爷要你这辈子也表演不了了。”
秃头阿二冷笑一声,踏步上前道:“别急别急,大哥表演完了,还有我兄弟二人尚未出手,若让各位就这么走了,主人怪罪下来,还道我兄弟表现不佳,不能令客人满意,等我兄弟二人一展手段之后,各位是走是留,皆随尊便。”
周颠见这几人纠缠不清,显然在拖延时间,心中大怒,正要暴起伤人,突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冒,啊哟一声跌倒在地。
说不得和他相距最近,忙抢上前去扶起,说道:“周兄,怎么啦?”
周颠笑道:“没没甚么,想是多喝了几杯,有些儿头晕。”他一说起“头晕”两字,群豪相顾失色,原来自阿大几人进来之后,园中气氛一度十分紧张,众人先前虽感微微有些头晕,只是以为酒意发作,谁也没加在意,但以周颠武功之强,酒量之宏,喝几杯酒怎能跌倒在地?其中定有蹊跷。
张无忌仰起了头,思索王难姑“毒经”中所载,有哪一种无色、无味、无臭的毒药,能使人服后头晕遍思诸般毒药皆不相符,而且自己饮酒食菜与群豪绝无分别,何以丝毫不觉有异?突然之间,脑海中犹如电光般一闪,猛地里想起一事,不由得大吃一惊,叫道:“在水阁中饮过酒的立刻就地盘膝坐下,千万不可运气调息,一任自然。”
群豪一时不明所以,只感微微头晕,绝无其他异状,何以教主如此惊慌?张无忌又再叮嘱:“不论心头如何烦恶难受,总之是不可调运内息,否则毒发无救。”
群豪吃了一惊:“怎地中了毒啦?”。
张无忌概叹一声,转头看向阿大几人,神色阴郁道:“贵主真是好手段,下毒的心机直是匪夷所思。那种水仙模样的花叫作醉仙灵芙,虽然极是难得,本身却无毒性。这柄假倚天剑乃是用海底的奇鲮香木所制,本身也是无毒,可是这两股香气混在一起,便成剧毒之物了。她故意提出让属下和五散人切磋,然后顺势取来假剑,让我等心生好奇,主动看剑,可惜却被萧大哥所阻。不想她一计不成又生毒计,借口忽然想起有急事要处理,顺带还拉走了萧大哥,却唯独遗忘这把假剑,这是料定了我等最后必然忍不住取剑一观,中她圈套,这等心机、手段实在是我平生仅见。”
周颠拍腿叫道:“都是我不好,谁叫我手痒,去拔出这倚天剑来瞧他妈的劳什子。”
张无忌道:“她既处心积虑的设法陷害,周兄便不去动剑,她也会差人前来拔剑下毒,那是防不了的。”
阿大淡淡道:“只是主人也没想到张教主居然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无恙,倒是小瞧了你这位明教教主。”
阿二接口道:“就算如此又如何?明教这帮人已经没救了,这小子就算再厉害,还能抵得住我兄弟三人联手不成?”
明教众人心头一惊,抬头一看,见张无忌面露沉痛之色,一颗心不禁直往下沉。倒是说不得大师为人豁达,对生死看得比其他人要淡的多,问道:“教主,这毒难道就没有解药么?”
张无忌深吸一口气,悔恨道:“本来解药就在园中,但这位方东白一上来就假意表演戏法,实则趁机将所有解药毁的干干净净,如今倒真是难办了。”
杨逍道:“教主是说,那些花”
张无忌道:“不错,毒经中有一条说道:奇鲮香木如与芙蓉一类花香相遇,往往能使人沉醉数日,以该花之球茎和水而饮可解。如不即行消解,毒性大损心肺。这醉仙灵芙的性子比之寻常芙蓉更是厉害。因此我要叫各位不可运息用功,否则花香侵入各处经脉,实有性命之忧。”
殷野王喃喃道:“这醉仙灵芙适才已被姓方的毁的干干净净,如此一来,我等岂非无药可解?这姓赵的臭丫头可真够狠的,先下毒再毁解药,丝毫不打算给我们留活口。如此心机手段和毒辣的心肠实在令人发指。”
张无忌皱眉道:“这也不一定,虽然此地的醉仙灵芙全被毁坏,但她既能在园子中载种,说不定别的地方也有,只要擒下她,自然能逼问出来。”
阿大等人在一边冷眼旁观,乐的拖延时间,此时听闻张无忌之话,阿三狞笑道:“可惜,你哪儿也去不了,有我们兄弟三人在,别说找解药,先保住你自己的小命再说吧!”
张无忌深感时间紧迫,也不废话,决定先解决了这几人,再去找出赵敏来讨要解药。他双拳一翻,威力宏大的七伤拳已经朝着阿大等人劈头盖脸的打过去。
“这么说来,明教众人果真无救了?”在一间装饰华丽的大厅中,萧璟淡淡问道。
赵敏抱着萧璟的胳膊,一脸笑意道:“绝对没救了,我让阿大一进去便先毁了那些花,明教众人不知那花便是解药,定然不会阻拦,等到想起来时,一切都晚了。我总共就命人栽了那么几朵醉仙灵芙在园中,为的就是哪一天或许能派上用场,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机会。别说他们,便是我,也不可能再找出第二株了。”
萧璟没说话,他抽出胳膊,转过身去看着屋外,脸色淡淡的,看不出表情。
赵敏心中一跳,知道他不高兴了,走上几步,再次抱住萧璟右臂,撒娇道:“你答应过我不拆台的,先前就差点坏我好事。明教之人跟你分属正魔两道,我杀了他们,岂不是帮了你们大忙,你何必为他们伤心?难道在你心中,他们比我还重要么?”赵敏说到这里,似乎极为委屈,以手掩面,边做伤心状边偷瞄萧璟面色。
萧璟肃容道:“你一定要杀害他们么?就因为他们是抗元的中坚?”
赵敏道:“难道这还不够么?我是大元郡主,他们是叛逆贼子,自然只有你死我活的份。明教是我父王最大的敌人,以前他们一盘散沙之时,就已经极难对付了,如今有了万众归心的教主,我父王对上他们,说不定还会有危险。如今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自然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了。没有了这干头头脑脑,明教剩下的人不足为虑,天下自然会再次恢复靖平。到那个时候,我就能卸下肩头担子,安安心心的和你在一起了。这样难道不好么?”
萧璟摇头道:“我倒觉得你将他们杀个干净,对你父王来说未必是好事。”
赵敏闻言一怔,但他素知萧璟权谋机变都不在她之下,更有着超越她的大局观,既然这么说,定是有着考量,忙问道:“怎么说?”
萧璟道:“我先问一句,你父王对朝廷忠心如何?有没有取至正帝而代之的心思?”
赵敏脸色一变,皱眉道:“圣上虽然屡有昏聩之举,但我父王从小饱受汉人忠君报国思想的熏陶,对圣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萧璟一摊手,道:“那就是了。明教没了这些首领,的确是一盘散沙,不堪一击,肯定不是你爹的对手。以你爹对皇帝的忠心,只怕会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天下义军一一扫平,可是在这之后呢?你爹是解甲归田然后被一杯毒酒取走性命,还是杀进皇宫,自立为帝?”
赵敏眉头皱的更厉害了,道:“我父王绝不可能造反弑君。”
萧璟道:“你爹的王爷之位全靠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在军中威望无人能及,朝廷本就忌惮无比,若再叫他扫平天下义军,如此殊功,要如何赏赐?他已经是王爷了,赏无可赏,难道叫皇帝把皇位让给他吗?最后的结果要么是你爹愚忠到底,然后朝廷飞鸟尽、良弓藏,将你爹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要么便是你爹加九锡,然后自己当皇帝。可你爹既然忠心朝廷,结果就不用说了。”
赵敏脸色一白,道:“你的意思是留着明教之人,然后我爹养寇自重,以此来保住自身的权力和地位?”
萧璟点头道:“的确是这个意思。这或许不是你爹的本意,但结果却差不多。天下义军四起,朝廷风雨飘摇,却乏人可用,没有了你爹,朝廷还能靠谁来平定天下?”
赵敏皱着眉在厅中转了几圈,忽然道:“你说的的确很有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些问题我以前的确从来没有思考过。我父王或许早就想到了,可是他还是为了黄金家族的荣耀而罔顾自身。”
萧璟道:“这么说,你也同意留着明教之人了?”
赵敏嫣然一笑,明俐而睿智。她道:“不,如此我更要杀了他们。如果我爹平灭天下叛贼,你说的那些必然会发生,但这毕竟还很遥远,而明教的威胁已经近在眼前。我不能让父王置于险地,将这些武功高强的头领都杀了,我父王自然就安全了。至于以后,一个人随着身份地位不断的变化,想法也会发生改变,汉末曹操也曾一心相当忠臣,欲成就卫霍之功而名留青史,可是最后呢?还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称魏王而建社稷。我爹现在确实对皇上忠心,但也许等他平灭天下之后,心思已经发生了变化呢?就算到时候他还是一心愚忠,难道我等就不能效仿宋太祖来个黄袍加身吗?”
萧璟眉头皱起,无言以对。心想这才是机变百出,心狠手辣,巾帼不让须眉的郡主本色,别看在他面前有时候十分乖巧,可一旦发起狠来,简直让人招架不住。他想了想,又道:“明教之人毕竟是应我之约前来做客,你若以阴谋诡计害死他们,将置我于何地?”
赵敏再次恢复娇媚之态,抱着他的手臂连连晃动,道:“好了,好了,这一点确实是我不对,可我不是没办法嘛!明教这些人武功又高,平日里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好不容易逮到了,岂能放过?等这件事过去,你想怎么样都行!”
萧璟斜睨了她一眼,哼道:“别想色诱我,这招对我没用。我跟张无忌关系还算可以,而且他们是因为相信我才毫无防备的前来做客,我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你的算计之下。”
赵敏脸一跨,泄气道:“你一定要跟我作对么?我不求你处处帮我对付武林中人,这次对付的又是明教魔头,你就不能保持中立?”
萧璟道:“若是我没看到也就罢了,既然碰上了,本身又有我的原因,怎么能视若无睹?在你眼中他们是罪该万死的叛逆贼子,在我眼中他们还是抗元义士呢!”
赵敏别过头,赌气道:“那好,你去救吧!他们都是我害的,你先一掌打死我好了,反正你武功高,也没将我放在心上,打死了我,正好去找那姓周的小贱人。”
萧璟走上两步,不顾赵敏的挣扎,将他揽在怀里,柔声道:“我怎么舍得对你出手?我答应你,我不亲自出手,你也别过去,咱们俩打个赌,看看是你那几个家仆放倒明教众人,还是明教众人绝地逢生,反败为胜?”
赵敏擦擦眼泪,眨眼道:“真的?”
萧璟道:“比珍珠还真。我骗谁也不会骗你。”
赵敏破涕为笑,扭了扭身子,娇声道:“好,这可是你说的,待会输了不许耍赖。若阿大他们赢了,你不能再插手这件事,若明教赢了,我,我回去之后暂且放过那姓周的一马,暂时不划花她的脸。”
萧璟内心苦笑,看来敏敏对芷若怨念极深啊,时时刻刻记在心上。
赵敏又道:“你根本没有赢的可能,明教众人都中了毒,又没有解药,一旦强运内力,立时就要毒发身亡,阿大他们三个武功高强,不会给他们一丝机会的。”
萧璟微笑道:“这可未必。你那毒药虽然十分厉害,但却奈何不了张无忌,他的武功只逊色于百损道人,你那三个家仆可拿不下他,等他适应了他们的武功路数,阿大他们反倒要遭殃。”
赵敏脸色一变,道:“这小子有这么厉害?不过也不要紧,我还有一道大餐等着他呢,纵然他有翻天的手段,也休想翻盘。”
萧璟道:“有自信是好事,但要是输了,可不许哭鼻子。张无忌的本事大着呢,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赵敏笑着道:“我更想知道你要用什么手段赢下这一局,目前来看,你毫无胜算,就算张无忌打败了阿大三人又如何,没有解药,明教众人死定了,剩下他一个刚上任不到一个月的教主,又能翻起什么大浪?”
萧璟淡笑道:“自然有我的方法,明教高层可不止就这么几个。该现身的也不必再伪装下去了,有他在,这一盘棋就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