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慰着告别回青家，经过一个废弃的鹅场时，小红内急，便进去解小手。

这个鹅场建于1997年。当时是个实行基地农户发展模式的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这个企业的前景当时是一致看好的，引进它的镇书记镇长还获了奖，升了官。当时县一把手还亲自包这个企业。

企业的主要建筑物是冷库和储藏加工车间，建的又结实又美观。建筑风格是敦煌莫高窟的样子，让人眼前一新。

当时企业把鹅苗卖给农民，同时卖饲料，让他们去养殖。养到成鹅后就回收，进行育肥，并着重养鹅肝。据说是很高价的药材。

石窟形建筑的背后是人民公社时期农民人工挖的大坑塘。坑塘西边是一个制冷设备制造厂和一个完小。这地方交通好，风水好。

可不知为什么，只过了3年就经营不善了。原因也可能是坑塘里没水了。当时长江水尚未引入，黄河水来不了多少。原因或者是产品质量不合格，或者数量上太少？这事局外人没法打听到，不得而知。好看又看好的石窟形厂房光挫起了框来，也没装修完。

不过，介绍和夸奖这个龙头企业的典型材料仍然在写，文秘们光靠写这个企业就已经着作等身。总之是屎少屁多。

小红进窟后急急蹲下，窟里蜷缩居住着的坏人付新认出了她。

付新当初违法开办假旅店，绑架民女受辱受罪，天理难容。是他使得小红无比痛恨这个世界，一心要找到外星人，跟着去移居外星球。可他自己从内心深处以为，她就属于他。就像贪官们把赃款存进自己的银行卡或藏进自家的地下室后，无论被双规或留置，都舍不得主动交代那些钱的下落。

铁蛋那时给金刚输入的指令是让付新去个死不了也活不成的地方，金刚就让付新一丝不挂住在了这个砖窟里。虽然不是石窟，但有水泥沙石料成分，也有石窟味道。

缺吃少穿，付新从此真的生死两难。

付新像遇见自己的家人似的扑向小红，把她紧紧抱住。

他当初都没舍得抱一下，而赠给了金刚。

小红像雏鸡遇到狐狸亲昵，又恨又羞。她使劲挣，却挣不脱。那付新的一双胳膊搂着小红，像用老虎钳子拧过的锈铁丝，把一棵豆角秧捆扎。鞋已经湿了他也不顾。

小红看付新的脸，发，颈，衣服，手脚，比街上遇见过的每一个流浪汉更脏。

又恶心又愤怒，小红就朝付新呸呸呸。

付新闭了眼，低了头，双臂箍住小红，像个走失多日的小孩忽然见到了妈妈一般。

他自从被金刚往垃圾桶里丢屎尿布似的丢进这里，生活就像被吃进肚子里的一粒紫葡萄，再也没有靓丽的日子。

当时金刚扒光了他的贵重衣饰，他就不得不以窟为家了。

由于现今乡村环境卫生整治力度空前，各村各路段都有保洁员，出去捡一件破旧衣服回来很难。况且他又衣着过于利落，深夜也不敢出去太远，怕回来时遇到车灯或手电筒用光子扫射他。

终于捡到了一身衣服，他感觉比重度烧伤的人重新长回了一身新皮肤还激动。

饿了只能在半夜去2里地外的农田里偷点玉米花生或高粱。有时去拆迁后的南刘庄偷点生菜黄瓜。

生菜黄瓜是两个小村子的拆迁钉子户种的。几个钉子户常常在傍晚聚餐喝酒，庆贺抗拆成功，保住了接地气的传统农家院落。他们燃放的烟花炮仗，是付新唯一能看到的艺术图案。

小红极度害怕。她想咬付新一口，解恨自救。可是付新全身太脏了，这让10米外有只苍蝇飞就吃不下饭的小红张不开嘴。

好在小红虽然害怕，却有惊无险。付新现在的心态只是一条围脖或者一条腰带，扎的再紧也没有硬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