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我并不想来。”
“我也并不想见你。”
“只怕这是你见到我的最后一面。”
“你会死?”
“是你会死!”
“谁会杀我?”
“谁都会杀你!”
“他……他已死?”
“已死!”
细雨飘飞,梅花纷落,落在一座新坟上。
坟前伫立着一黑一白的一老一少,两人面无表情,看着墓碑上的三个字:
梅十三。
乌鸦道:“这是什么字?”
梅三道:“这是他的名字。”
乌鸦道:“我知道,但我实在看不懂这是字。”
梅三道:“字很丑?”
乌鸦道:“是很美,这世上绝没有这样美的字。”
梅三叹道:“我并不想写这样的字。”
乌鸦道:“我也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字。”
梅三冷道:“我还想写这样的字,送给那个杀他的人。”
乌鸦道:“我很想再看到这样的字。”
梅三冷冷道:“谁杀了他?”
乌鸦道:“采花大盗。”
梅三道:“为了什么?”
乌鸦道:“天蚕丝甲。”
梅三语气更冰冷,“天蚕丝甲并不在他身上。”
乌鸦道:“采花大盗也并不是为了他那一件天蚕丝甲。”
梅三星目一凝,“谁能从采花大盗身上抢走天蚕丝甲?”
乌鸦道:“绝没有人。”
梅三道:“现在却偏偏被抢走了。”
乌鸦道:“不是被抢走,是被盗走。”
梅三冷笑,“他会去盗?”
乌鸦道:“你若想知道,何不去看他留给你的东西?”
梅三道:“东西在哪?”
乌鸦道:“你应该问自己。”
梅三道:“我问的不是他留下的东西。”
乌鸦道:“我不知道,我若知道,我也会死。”
梅三握紧手中的剑,“你现在也许就会死。”
乌鸦瞳孔收缩,“你要杀我?”
梅三冷道:“是他们要杀你!”
话音未落,周遭就闪出几条黑影,将他们围住。
乌鸦一笑,“他们要杀的是你。”
梅三看着他的笑,惊住,“你还会笑?”
乌鸦还在笑,“能看到你死,我笑一笑又何妨?”
梅三冷冷道:“你笑得真难看!”
乌鸦笑道:“只怕难看的是你。”
只有死人是最难看的,也是不会笑的。
梅三懂,他却冷笑,“你不该笑。”
乌鸦道:“我已笑,还在笑……”
忽然,他的笑容僵住,再也笑不出来了。
一柄剑竟已洞穿他的咽喉。
没有人知道这一剑是怎么刺出的,乌鸦也不知道,所以,他就死了。
血花从他的咽喉溅出,划过优美的弧线洒落。
美,凄美。
乌鸦报丧。
他见过很多这种血花飞溅的凄美,却从来没有想到也有一日,这种凄美会从他咽喉溅出。
他已看到了这种凄美,这次报丧的却是自己。
他已倒下,梅三却连看都不看他。
死人,是不值得看的,何况是要他死的人。
围住梅三的七八个黑衣人,也并没有看地上的尸体,他们裹头蒙面只见的双眼里只有冷漠。
冷漠的目视着梅三,也像看死人一样看着他。
梅三也这样看着他们。
剑光一闪,对面的黑衣人双目本能一闭,就忽然再也睁不开双目。
这人倒下时,这人的左右两个黑衣人也同时倒下。
细雨纷飞,梅花纷落。
细雨中刀光剑影,梅花飞舞,片片梅花带起道道血花。
血花飞溅,处处飞溅,飞溅处处。
雨未歇,梅花已落尽,血花已成流。
花间的血流中,只有一人独立,白衣胜雪,血染方圆,却未染着他的白衣。
他冷眸如剑,目视着梅林深处,忽冷道:“阁下好兴致!”
梅林里果然有了回声,“阁下好剑法!”
话音未落,一道红影就突兀立在了不远的一棵梅树枝头上。
这人一袭红衣劲装,还撑着一把红油纸伞。
红伞微微一抬,就露出一张雪白而极其英俊的脸,不笑胜笑。
此时,这人却似笑非笑,竟有倾倒众生之美。
梅三见到这人,竟忽然也笑了,“影中一点红?”
这人不回答,还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梅三打量着这人,上下打量,似可透过这一袭红衣见到其内。
他的笑意忽然更盛,“你不该穿成这样。”
这人眯着眸子,“我穿成这样又如何?”
梅三还在笑,笑里已有了邪意。
“本来不如何,但你本来是个男人,现在却是个女人,我就不得不对你如何了。”
这人忽然笑了,笑如花开,开时百花失色。
“我本来就是个女人。”
梅三又打量着她很久,忽然叹道:“我早该想到了,能取这么好听的名字的人,怎么会是大男人?”
这人道:“你应该庆幸现在才想到。”
梅三道:“为何?”
这人又笑了,“因为知道我的人,都已是死人。”
梅三道:“你本该是一个令天下男人都愿死于裙下的女人,为何还偏偏做杀人?”
这人突然冷笑,“你们男人没有一个不把女人当做玩物,我却不会把男人当做玩物,只会把男人当做猎物。”
梅三又笑了,竟谁也看不出他笑里的意思,“我并不是一般的男人……”
这人打断他,冷道:“你若是个例外,我也不会来。”
梅三笑道:“我就让你知道我是个例外。”
话出,他已闪身欺来,剑光飞舞,两道人影就在梅枝上闪烁。
梅三的步伐渐渐玄妙,剑式也随之灵妙。
剑出三十六招后,徒然一变,剑式忽变得缥缈,一如雪中的梅花在风中落,竟带着清香。
影中一点红忽也合伞为剑相击,挡住的却只有剑光所化的梅花。
清香无影无形,霎时便将她笼罩,她惊而躲避,竟无处可避,只觉全身已被无数剑气所击。
她娇容失色,就在她以为下一刻就要死的时候,这种清香忽然消失,一如凭空生香般凭空消失。
她疾后飞两三丈,立在枝头,娇容已苍白,死死的目视着不远处也立在枝头的梅三。
她声音已有些颤,“你……你这是什么鬼剑术!”
梅三又笑了,“梅花九式。”
影中一点红看了看自己,却发觉一点伤都没有,苍白的娇容又忽然一笑,讥笑。
“你这鬼剑术虽妙,却似乎一点用都没有。”
梅三看着她,笑得很肆意,忽然剑光一闪,就与影中一点红擦肩而过。
影中一点红惊骇之下,又发觉没有受任何伤,又讥笑。
“你这剑气只不过是一缕微风,虽妙却不能伤人。”
梅三看着她,已捧腹大笑,还笑得很邪。
“是吗?你再看看。”
影中一点红低头一看,就见她的衣服忽然粉碎,全身都已光光的了。
“啊!你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