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一座略显年代感的大宅里，有树亭亭如盖……面积巨大，装满了各式器材的练功室中，完成了此生第一次花园游戏的林萌正垂着头站在自己的表哥面前。

对面的男人还很年轻，冷傲孤清，高高在上。他的长眉浓郁，眼睛深邃，但却极明亮，像是深潭，或是极广阔的湖泊。他的脸部的轮廓出奇的完美，可以用的上美丽两个字来形容，但绝不是那种女性的柔美，而是线条分明，有种贵族般的矜贵。只是一双星眸仿若蕴藏着冰山暴雨，对着林萌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没有展露一丝半点的怜惜。

“表哥，我知道错了。”在游戏中自信满满的林萌露出一副小心翼翼的姿态，她的双眸中满是崇拜和畏惧，这两种情绪很好的交杂在一起，让她的语气和表情都十分复杂，极力讨好之中还搀着热情和战栗。

林栖迟微微叹了一口气，坐在一个高脚凳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林萌：“那好，你说说你哪里错了？”

“额……我……”

她看到林栖迟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连忙说：“我不该不确认童晗曦死没死，就先离开游戏。”

“继续。”

“还有？”林萌漂亮的脸颊鼓了起来，悄然做了个鬼脸，然后“乖乖”回答：“我……我不该杀了邵兵？”

林栖迟好半天没有说话，林萌知道自己在表哥林栖迟，也就是她的引导人眼里一定是无药可救，但她实在不知道除了这些自己还有哪里出了错。这是她第一次参加游戏，表现可以说十分良好，杀了姓邵的那个家伙还阴了童晗曦，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说都配得上她得到的那8个恐怖积分。

“你对自己和其他人的力量没有做到心中有数，低估邵兵和游戏中鬼的实力，导致你差一点就死在了鬼的手上。一个灰心级别都没有达到的鬼居然就能够封印你，将你杀死……虽然在游戏中的鬼实力有小幅度增强，而且不会消散，但你的表现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林萌垂着头乖乖听话，小声道：“我不知道邵兵居然埋伏，他那个十分厉害的式神缠住了我，才会让我不小心被鬼抓住了。”她的语调十分可怜兮兮，卖萌卖惨，可惜一点作用都没有起。

而且我刚卖了两个驭鬼啊，我怎么知道自己会这么倒霉……林萌忍住了反驳的冲动，老老实实的听着林栖迟继续训斥。

“第二，你居然不听我的话，私下卖了两个驭鬼，这导致你在游戏中的实力大幅度下降，在随时都有可能被拉入游戏的一级驭使期间，你居然还这么粗心大意，该说你是太有自信，还是太傻？”

林萌无话可说，她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她是太想开启那副庄园挂画了而已，对了，有空要进去看看才行。

“第三，童家人的能力我曾经对你说过，她们家族擅长豢养替死鬼，你不确认童晗曦是否正式死亡就离开游戏，现在童晗曦生还，还放出风声说邵兵是死在你的手里，使得明天三舅舅还要去一趟驭使学院。”

林萌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表哥是嫌弃她还不够狠，她微微后退了一步，抬头问林栖迟：“我会惹上麻烦么？”

林栖迟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冷冷说：“舅舅是去驭使学院讨公道的，他们的学生居然敢联合童家人算计你，这一回非要让驭使学院的那帮老家伙知道厉害才行。”

林萌呵呵干笑了一声，挤出了一个微笑，“我都记住了表哥，这种低级的错误我绝不会再犯，这毕竟是我的第一个游戏，我有些小兴奋，所以才会失手。”

“要不是另外一个新人居然傻到敢救你，现在你就会以灵魂的方式在这里与我对话了。”林栖迟毫不留情的继续嘲讽。

想起表哥招魂的能力，林萌的笑容僵硬了。

“那个救你的人叫什么？有没有联系方式？”

提到余天宝，林萌明显多了一些活力：“他叫余天宝啊，眼睛很好看的，看着年纪不大，人也不错，可惜是个纯新手，连引导人都没有。我留了他的微信号，答应他以后有问题都会尽量帮他解答，对了表哥，要查查他人在哪里么？”

“把微信号给我，我去查一下。”

林萌乖乖把余天宝的微信号给了林栖迟，看到林栖迟走出了练功房才松了一口气，一直目送他关上了门，才放松紧绷的身体，恨不得立刻趴在地上。

表哥把她臭骂了一顿，但是好像没有进一步的惩罚呢。

看来是表哥也看不下去我累成死狗的样子，而且我还差点死在游戏里耶，表哥终究还是心疼我的，这不就大发慈悲要放我一马了么。

练功房的门轻轻的被敲响了，一个女仆走进来恭谨的说：“六小姐，三少爷刚刚说，一会儿您的教练会过来带您继续训练。”

林萌星光灿烂的大眼睛里立刻装满了不可置信，她不再矜持，彻底倒在地面上成为了一只死狗。

*

拎着行李坐在地铁上的余天宝故作无聊的摆弄着手机。他时不时偷偷摸摸的把目光往边上溜，那里有一个鬼魂正呆呆坐在斜对面，长发遮住了一半的脸，血红的舌头拖在了地上，她旁边坐着一个年轻女学生，女学生似乎有些冷的搓了搓胳膊。

这已经是余天宝在地铁里撞见的第三个鬼了，自从学会了基础人鬼辨别术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的鬼有这么多。

见到鬼害怕么？自然是害怕的。但是他不想表现出来，越是强大的人都越是低调淡定，他也想成为那样的人，喜怒不形于色。

但现在的自己，只是无法处理自己的情绪，所以才藏起它们。

旁边的女士应该是一位销售人员，正在絮絮叨叨的打电话，话语间不乏讨好和故作专业，听着活力十足，一张脸上却全都是憔悴和疲惫。

背着书包，穿着格子衬衫的IT男搓了搓通红的眼睛，有空位置也没有坐下，而是倚在门边，随意刷着手机。

女学生撩了一下发丝，偷偷看了站在不远处的一个男学生一眼。

一个工人模样的人后仰着倚在车窗上，已经睡着了。

一切都井然有序，一切都平凡而庸碌。

那一只鬼仿佛也融入在这十分普通的场景之中，化为背景。她的样貌代表着她满腹的怨气未曾消散，但她只是呆呆的坐着，并没有对周围的人给出任何的反应。

甚至有个老奶奶坐过去的时候，她还轻轻挪了挪位置。

余天宝的恐惧渐渐消失，在见到这一幕的时候差一点就笑出声来，连忙低下头装作玩手机。点开微信界面的时候才发现有一条新联系人添加请求，头像是一张大概是道家用的那种符咒，名字叫做“西方之木”。

西方之木？余天宝眯了眯眼睛，这两天唯一可能来加他微信的人只有一个，莫非是林萌？

通过验证，你已经和对方是好友了。

他发了一条微信过去：“林萌？”

对面好久没有回复，就在余天宝内心腹诽着这人怎么加了自己又不说话的时候，对面总算是回了一条消息：“童晗曦没死，她有替死鬼，只是受了重伤，你要记得小心她的报复。”

真的是林萌，明明那么漂亮可爱的女生，为什么微信头像和名字这么诡异，可能这就是所有驭使的通病了吧？

不过……那个童晗曦果然不简单，居然在被鬼抓住了的情况下都没有死，大意了，看来以后游戏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确认再确认。

还有，替死鬼是什么鬼？可以替死？这种鬼很不错啊。

“没关系，我又不是你们西城人，只要你不暴露我的信息，童晗曦只凭借一个名字，想找到我很难。”他目前对自己的安全还是比较放心的。

“在驭使世界，仅凭一个名字找人，并不难。”

这一回林萌回复的很快，余天宝看了一眼就觉得透心凉。

“你知道五年前轰动了全国的红衣连环杀手么？”林萌还发了一个照片给他，照片里是一个眼神阴郁的男人的模糊样貌，像素模糊，所以之只能看清他穿了一身黑衣，头发很长，表情很冷。

“……就是在好几个省到处杀人，而且只杀红衣女孩的人么？我知道，这件事闹得很大，这些女孩被找到的时候身体都缺失了一部分，好像是上了新闻，这件事沸沸扬扬传了很久，我们学校还专门发通知让所有女生不许穿红色衣服。”余天宝对这件事印象很深，略一思索就迅速回复他。

“杀手是童家人，已经疯了。他们家的人，百分之五十都是疯子。”

余天宝看到短信的内容，咬了一下下嘴唇。他忽然觉得浑身发冷，条件反射的抬头看向周围，女销售已经挂断了电话，工人醒了过来正在看站台名，女学生戴上了耳机听歌，IT男终于给女友打电话问晚上要带什么回去。

鬼呢？

唯不见女鬼。

左边有丝丝缕缕的黑发靠了过来，一个双眼细长到不正常，整个面孔都严重变形，拖着长长红舌头的人正在一旁看着他，余天宝转过头的时候正好和她对视，那张恐怖至极的脸正面映入了他的视网膜之中，让他瞳孔忽然紧缩，喉咙里只来得及发出“嗬”的一声，然后一下子从座位上窜了起来。

“你刚刚笑我啊？”女鬼发出幽幽的质问声，二话不说就朝着他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