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头司机对陈思猜不出自己故事的结局感到心满意足,大有香烟在手,江山我有的气势,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夹着香烟模仿单田芳的腔调演说道:“几位寻孩子的大人推开大门,但见院子里乌泱泱都是苍蝇,苍蝇飞起,遮天蔽日……”
陈思被司机夸张的语气逗乐了,呵呵一笑,“有那么夸张吗?”
刺猬头司机连忙摆手,“不夸张不夸张!院子里仨孩子吓得半死,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还有被大卸八块,不对,不知道被卸了多少块的死人。你说那大夏天的,得生多少苍蝇?”
陈思吓了一跳,这刺猬头司机不按套路出牌啊,你这搞笑风格说杀人案,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啊?也不给点前方高能的预警?
看到陈思被吓得一愣神,刺猬头司机会心一笑,自己的演说技巧日渐成熟啊!不待陈思发问,就抢先说道:“仨孩子一点事没有,就是吓得懵了,回去呆傻了一天才回过来。都说是闹鬼,把农场里留下来的三个人全杀了,还剁吧剁吧喂鸭子,鸭子没吃完,还把鸭子撑死了几十个……”
陈思回过味来,“原来这就是你说的邪乎啊?这也不对呀,也许是变态杀人犯干的呢?”
刺猬头司机显然不满意陈思对自己的质疑:“那时候人都勉强能填饱肚子,哪有那么多精神变态啊?”
陈思还是觉得漏了点什么,“那,那个,二傻子和小哑巴呢?”
刺猬头司机长出了一口气,吐出一个大烟圈:“被放出来了,二傻子后来真傻了,精神都出问题了,整天鬼娘娘鬼宝宝的叫唤,吃喝拉撒都不知道,没几年就没了,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自己走丢了。”
没想到一个万中无一的万元户就是这样一个下场,陈思心里百感交集,那时候的万元户大纸箱相当于现在的亿万富豪了,要是二傻子能坚持下来,说不定也是百富榜上的强人了!
“那小哑巴呢?”
刺猬头司机把烟头摁灭,怅然若失:“小哑巴出了医院就消失了,听老人说,小哑巴长得可标致了,你看竟然遇上这糟心事儿,也是红颜薄命啊!”
陈思有点困惑,“大哥你说了这么多,虽然邪乎,可跟我朋友车祸有啥关系?我同学又不是在农场出的车祸?”
刺猬头司机放慢了车速,指着右前方一栋建筑,说:“看见没?就那块地,以前就是二傻子农场。”
透过蒙蒙雨幕,陈思看见路边不远处有几栋连在一起的建筑。
“二傻子原来占的就是没人要的地面,人没了,地就被收回来了,后来在上面盖了一个学校,就是京海附中。”
陈思有点恍惚的感觉,没想到本地驰名的京海附中还有这一段吓人的历史。
车子缓缓驶过京海附中大门口。
“这块地就邪乎!”刺猬头司机好像躲避什么脏东西一样猛地一脚油门窜了出去,陈思一下子倒在座位上,实实在在体验了一把推背感。“前几年这里还出过更邪乎的事儿呢!”
陈思重新坐好,不知道刺猬头司机这下又要说什么段子,也不知道还得多久才能赶到医院。路上车辆很少,大雨哗啦啦下个不停。
刺猬头司机又重新点上一根烟,说:“没几年,我记得出那事的时候我家小的刚出生,我还每天往第一医院送鸡蛋汤呢。”
陈思有些反感这个话痨司机,不耐烦地说:“你说的是什么事啊?”
刺猬头司机有些惊讶地说:“你没听说?这事儿可闹的不小。就是附中出了一个杀人案,死了几个倒不说,就是死的方式有点特别。”
陈思皱起了眉头,不会又是分尸吧?看来这一片真的有变态杀人犯,还活了好多年没死!
“分尸?不是,不单单是分尸。有人把尸体吃了。”
刺猬头司机说话的时候一直捂着口鼻,好像生怕肚子里的东西冲出来。
陈思可以想象分尸和吃人发生在这个小地方会闹出什么动静,毕竟是看过无数CUT片的有志青年,自然不会被这种常见的重口味桥段击退!
陈思被刺猬头司机聒噪了一路,这下想弄点恶作剧报复一下这个神经大条的老哥。
陈思拍拍司机的座位,说:“大哥,那吃人的是谁?哪个人那么倒霉被吃了啊?”
刺猬头司机额头冒汗,显然不愿意回想那些往事,吞吞吐吐地说:“那,那个被害人是,附中的,老,老师,凶手,凶手是一个,女学生,后来,自杀了。”
说出这几个字,刺猬头司机好像刚打完一场仗,满头大汗,捂着嘴又不敢大口呼吸。
陈思心说,你这不是自己作吗?我好好坐个车,你非得侃这些事儿,这下坑了自己了吧?自己挖坑自己跳吧?
怕司机一时半会儿过不来,陈思故意岔开话题,“师傅,快到了吗?”
“快了快了,五分钟差不多就能到医院了。”
接下来的路程,刺猬头司机一句话也不说。到了医院门口,陈思开门下车,付了钱,看见司机一脸阴沉的样子,估计这位大哥半天都过不来。不就是一个杀人案吗?想一想就把自己吓成这样?那你还准备说出来祸害我啊?
陈思觉得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说这种重口味段子,你陈爷爷还是你陈爷爷!
撑起保安大叔的折叠伞,走进第一医院,陈思忽然加快了脚步。
冥冥中,他觉得自己好像来迟了!
医院大门直通急诊大厅,大厅屋檐下停着一辆救护车。
有个护士问:“你找谁?”
陈思没搭理她,他知道,你要找一个人很难,但是那个人如果出了事,你就很容易找到他。
急诊大厅的最深处是一条深深的长廊,长廊尽头一个中年男人抱住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女人,女人嘶哑的哭喊在长长的走道里像一颗玻璃球撞来撞去。另外一个熟悉的背影倚在窗边,默不作声。几个医护人员维持着现场的秩序,手术床上躺着被白色被单盖起来的躯体。
白色被单沾着血污,就像白色的宣纸上,被一个调皮的孩子撒上了批改作业的红墨水。
那个喜欢涂改作业、用红墨水伪造试卷分数的调皮的孩子,身体长到了一米八,站起来像一只大马猴,躺下来就像一捆瘦弱的竹竿。
此刻,李猴子,这个世界唯一的遮蔽,仅有一张白色被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