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气重？恐怕是酸意太重吧？傅羽意低笑一声，“行了，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就告诉我，我听着。”

“谁想跟你说那么多？”她转头看着窗外。

“那就等你下次有心情了再说。你说着，我听就是了。”他道。

枯黄的叶子被风卷起，飘散。她淡淡说道：“早上我看到傅伯伯了，他似乎很不满意你对黄家出手。”

他眸光一冷，“我做什么事情，我自己满意就行了，用不着他来说满意。”

经过傅家大门，车子一直开进了地下车库。迎来的是半明半暗的光线。

何欢颜清楚他们父子关系的现状是如何造成的，这对父子之间的隔阂，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消散了，但是，她也不会用“他毕竟是你的父亲”这种愚笑的话来劝他跟傅正天和解。

“你高兴就好。”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转头看着她明亮的双眼，嘴角缓缓牵出一抹笑意。听到她说这样的话，他当然高兴。至少不会像别人一样说他是白眼狼，说他那么过分地对待自己的父亲。

父亲？傅正天担得起这两个字吗？从来就没有顾及过家庭，也并不在意被他丢在一边的孩子究竟长大了多少，这样的人，只想掌控自己的孩子，除了利用，并无其他情分，算什么父亲？

傅羽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总算没白疼你。”她看到的是他的感受，而不是世俗的条条框框和外界的指责，能这样为他说话，他是真的很高兴。

他说了一个疼字。何欢颜的心里蓦然变得软软的。明亮的眸光闪过一丝希冀，连他自己也觉得，他是疼她的？

那个男人心里有你。

这句话，再次涌上了她的脑海。不如，再鼓起勇气，先迈出一步？

她伸出双手，揽住他的脖子。明净的双眼直直地望进他的黑眸里。

“傅羽意。”

他轻应一声，“嗯？”

她看着他，轻轻说了一句话，“傅羽意，说你喜欢我。”

幽幽黑眸望着她，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眼前的男人，开始变得不可捉摸。

搂在他脖子后面的双手收紧，何欢颜再次轻声说道：“傅羽意，说你喜欢我。”

傅羽意注视着她，幽邃的眼神里，并没有她的身影。他的左手悄悄收拢，握成拳。沉默了一会，他收敛眸光，淡淡地说了一句，“下车吧。”

不等她有所反应，他已经推开车门，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她，隐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远去。

他是不想说，不敢说，还是不愿说？所以他傅羽意对她，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放过真心？

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忽然干涩起来，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她眨眨眼，低下头，又拢了拢头发，垂着头，藏住脸上的情绪，离开了这个幽暗的地下车库。

她是走楼梯上去的。去了二楼，看到傅朝暮已经醒来了，小手里捧着一个瓶子喝水。

她缓缓走过去，坐到她旁边，找来发圈一边绑着她的头发一边说道：“小朝暮醒了？”声音轻轻的。

傅朝暮放开瓶子，对她笑了笑，又拿过瓶子继续喝水。

吴嫂朝门边看了看，放低了声音说道：“先生一回来就跟太太吵架，吵得很凶，小朝暮就是被吵醒的。”

“是吗？”何欢颜看了吴嫂一眼，“他们在吵什么？”

“什么都吵。”吴嫂又往门边看了看，继续说道：“先生脾气急起来时，也是很横的，跟老太太一样，而太太呢，也是不服输的，两个人硬碰硬，谁也不肯让步，吵到最后，先生还说了气话，说要赶太太走呢。”

赶走……这两个字，在别人口中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容易呢？

何欢颜淡淡道：“那也不是我能管的。”她将傅朝暮抱在怀中，“我带小朝暮出去一趟，迟些再回来。”

“小姑娘，你吃过早饭没有？不如吃一点再出去吧。”吴嫂说道。

可她，没有任何胃口，怎么吃？她摇摇头，“喂小朝暮吃就行了，我出去再吃吧。”

她盛来一碗瘦肉粥，慢慢喂给傅朝暮吃。

待在傅家，也是沉闷的。她干脆将她带去了剧院。

看到她已经熟悉了鹤天艺术团之后，周暮秋就休假了，说要出去玩几天。剧院二楼偌大的办公室里，很安静。

何欢颜坐在椅子上看剧本，小朝暮爬到她的腿上对她笑。

“你觉得我不开心是吗？”她抱起她。看着她，她的脸上露出微笑，轻轻晃着她的双手，“有小朝暮陪着我，我怎么会不开心呢？”

她抱紧了怀中这具小身躯，眼神温柔，嗓音也很温柔，“你是我的小朝暮，是我的小宝贝，有你在，我是很开心的。”

看着小女孩天真又干净的笑容，何欢颜心底的阴霾，逐渐散去。

她翻开剧本，唱着念着，又停下来，很认真地向傅朝暮解释词语的意思，又很慢地念出一个词语，重复好几次，希望她能跟着她念出来，但傅朝暮只是动了动嘴唇，没有任何声音。

何欢颜摸摸她的头，“没关系的，小朝暮慢慢学，总有一天能够说出话来的。姐姐也会努力赚钱，去找很好很好的医生给你看病。”说到后面，眼神很坚定。

接下来的两天，她都带着傅朝暮到剧院去，而傅羽意似乎忙于工作，自从那天清晨之后，她也没见过他。

这天中午，覃英看到她，扫了她一眼，依旧是挑剔又不屑的眼神。“放在秋姐桌上的那个剧本，你看了没有？别等到上台了就丢人现眼。”

“看过了。”将温水倒进小瓶子之后，何欢颜抬起头来，“跟你对一下戏？”她记得，另一个花旦是覃英扮作的。

覃英翻了一个白眼，“又不是我演，我跟你对什么戏？我好心告诉你，在舞台上，韩姐对戏剧演员的要求很高，你要是出了岔子，等着挨批吧。”

换成韩姐了？何欢颜接受她的好心建议，“上了舞台，我就会尽力。”

覃英哼一声，又离开了。

下午上妆的时候，何欢颜也将傅朝暮带到了化妆间。这几天见惯了剧院里的人，傅朝暮也没有开始那么拘束了。

三十多岁的韩姐坐在一旁，闭着眼睛，酝酿情绪。

一切都准备就绪，鼓声咚咚，一场戏剧拉开序幕。中途退场，在后台，韩姐朝何欢颜说道：“欢颜，把剧本拿过来一下，有个小细节，我再提醒你一下。”

“好的。”何欢颜将剧本递过去。

翻到最后一幕，韩姐抬起头来，眼底闪起了怒色，“你到底有没有看剧本？”

她点点头，“在看的，也都背下来了。”看到韩姐严厉的神色，她隐约察觉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刚刚演得不好吗？哪里有问题？”

韩姐对站在门边的人说道：“去把小英找过来。”声音中气十足。

没多久，覃英过来了，“韩姐找我有什么事？我正准备回家。”

“我有急事离开的时候，交代过你，你叫她看剧本了吗？”韩姐问道。

“叫了啊。”覃英看向何欢颜，“我中午不是叫你看秋姐桌上那本剧本吗？”

是有这回事。何欢颜没多想，点点头，“对。”

覃英耸肩，对韩姐说道：“韩姐，你的吩咐，我也做了，还有什么事吗？”

韩姐把剧本往旁边一丢，对何欢颜说道：“把最后一幕的韵白给我念一遍。”

何欢颜念了出来。

韩姐严厉地看她一眼，“都已经改过剧本了，你记的还是之前的剧本，等一下上台要怎么演？何况，小英已经叫你看改过之后的剧本了，你脑子里记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