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路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车辙，王行展勉强能辨清刚刚驶过来车队的方向。一路上虽然遇到许多赤裸着上半身、头上扎着毛巾托运货物的工人，但是他们不会多看王行展一眼。王行展和阿定仿佛就是被忽视的异类，完全没有必要隐藏自己的行踪。

起初阿定的胆子还小得很，但是随着一步步向前推进他的心思也开始活络起来。虽还没有胆子大到去以调戏埋头苦干的工人为乐，倒也足以边走边哼着小曲，把刚刚那件糗事忘得一干二净。

“你知道嘛？”哼着小曲也不足以抒发阿定心中的愉悦，他打破此时安静的局面，决定率先找到话题，“曾经我也来过这里。”阿定环顾四周，将周围由钢铁铸造而成的铁炉指给王行展看。

“那时候才八岁，我永远忘不了那穿透耳蜗直刺心窝的敲击声。”

“嘭嘭嘭”

阿定试着模仿当初他听到的声音，可惜王行展未能感同身受，即便如此他依旧陶醉在那当初的景象中。

“当时我就问我父亲，他告诉我这是最后一个步骤冷却压缩。”

“冷却压缩？”

王行展对这四个字倒是产生些许兴趣。

“是的。”阿定这幅认真的模样让王行展也不好意思开口取笑。他继续板着一张脸回忆当初的情节。

“然后我就嚷嚷着，让我父亲带我去看那玩意。结果父亲笑着说道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都是有专人看管的。当初我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而且看父亲的脸色不是太好也就没有继续祈求，最后逛了一圈后便默默离开了。”

“嗯？！有意思！”

王行展仿佛想到什么，他咧起嘴角奸诈一笑。

“阿定呐”

“先生怎么了？”他从未见过王行展露出这幅小人模样的表情。

“你说这次你想去瞧瞧那地方嚒？”

“有我在，保准你悄悄地进去，悄悄地出来。没有人能发现我们！”

合着就是这件事啊，阿定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是也不好意思白他一眼，毕竟他的身份不是自己这种小喽啰所能比的。

“如果说可以的话，那再好不过了。”

没必要拂他面子，阿定同时又这样想着。

“那我们晚上偷偷溜进去是不是更合适？”

“哦？！当然我就是这样做打算的。不过现在眼前最关键的还是把你杰瑞大叔的人给找着”

就在这时，王行展停下了脚步驻立不前，阿定同样停下自己的步伐。

“我们到了。”

望着眼前的这座仓库，王行展内心不由地感慨：这哪是一个吞吐货物的库房，这分明就是一只张开血淋淋巨口的史前怪兽。

“嚯！”

一股穿堂风从那只“怪兽口里”呼啸袭来，吹得阿定毛骨悚然。

“这……这就是”

“这就是工业化生产的魅力。”

王行展抢在阿定前面说出这段话。看到这一幕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密斯城能够屹立在这片大陆上短短数十年时间便发展成如今这番辉煌的模样，完完全全脱离不开这集中化扁平化管理。把人们的精力被无限压榨，再配上这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这才造就了这座“密斯城”。

“我……我们该怎么办？”

阿定有些发杵。即便离自己还有数十米近百米之远，他的心中恐惧终究难以驱散。

“我们去那真的能找到档案嚒？”

打退堂鼓的家伙王行展可不喜欢，但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左顾右盼之下他决定还是先偷偷摸进去再做打算。

“我觉得还是得先进去。”王行展一旦下定决心，他的主意不会更改。

阿定一听他这般讲述，脸色也苦涩起来，两股颤颤都不足以形容出他内心的恐惧。尤其当他看到那大仓库门口还有几个身穿制服的巡警时，心中更是苦涩。

“真的要这么做嚒？”

他决定最后再问一遍，同时期许着王行展能回心转意。

可是王行展哪是这样的人。他绝不和阿定多废话一句，牵着起阿定的手就是开始奔袭。所幸的是，他的目标并非仓库正门而是旁边一个看似极易被忽略的小矮楼。

三步并作两步，没花多长时间王行展就来到这幢楼的墙角跟下。阿定有样学样学着旁边那位大哥，一同紧紧地把背贴在墙壁上。

王行展回头看他一眼，然后做了些简单手势告诉他准备潜伏进入。

阿定的心立刻地震颤起来。这可是第一次当“坏人”呐！如果被抓到可不只只是罚款这么简单了。

王行展同样没有给他犹豫的时间，他左右环顾见没人“嗖”得一下便溜进偏门，阿定也咬咬牙低着头冲了进去。

屋内屋外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在屋外，即便躲在阴凉地里那股无孔不入的热气总会找着自己，可是在屋内，阿定不自禁地打起了寒颤。

“诶呦我去！真冷呐！”

他也不敢大声吐槽，生怕有人听到自己稚嫩的声音。

“别怕”

可能是看出阿定内心有些不坚定，向来冷漠的王行展终于开口安慰起他了。

王行展继续往前走，他盯着每扇门前的门牌心里计较些什么，终于在一个敞开的大屋子前面停下脚步。

“这里？”

虽然阿定没上过什么私塾，但起码最基本的文字还是认识。那悬挂在这扇门旁的门牌上写着：“登记处”。

“这里就是嚒？”

他又一次开口问王行展，可是王行展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进来吧。”

与王行展的坦荡荡走进屋子不同，阿定进去时依旧蹑手蹑脚，待到仔细巡视一圈屋内后他才放下心。

“我们不是要去找档案室嚒？”

阿定还清楚记得之前王行展说过的话。

“档案室？你觉得这里会有档案室嚒？”

王行展的反问让阿定无话可说，如鲠在喉的他只好默默呆在一旁随意翻弄摆在架子上的书册。